“不,没有那么深。”
谢萦胃里难受,也懒得动,就接过伞柄撑着伞,让他蹲下身来,用手套拨开积雪。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七八厘米厚,兰朔扫开雪花,露出底下结着薄冰的枯草,颜色干黄,显然在深秋里就已凋零。
谢萦诧异道:“这不就是草地吗?”
“不,”兰朔用枯枝小心翼翼地挑开薄冰,一些干草居然也粘在树枝上被带了起来。
那些焦黄的干草原来和周围的草地并非一体,而是被精心掩盖在那里的。兰朔谨慎地探了探深度,才道:“这可能是某种动物的窝。”
草地上有动物的窝是很常见的事情,旱獭、兔子、沙鼠都会打洞做窝。这些鼠兔都是天生的建筑师,把地下洞穴挖得四通八达,有时家养的牛和马一不小心,失足踩进它们的洞里,往往就会骨折残废。因此人们每每恨之入骨,定期会用铁丝做套子,组织声势浩大的灭獭活动。
冬眠之前,鼠兔们就把干草盖在土洞上面,防止被天敌发现,这大概就是一个窝。
兰朔掀开那团干草,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很刺目的鲜红。
男人眸光顿时一凝,只见那是一片血色的薄冰,积在洞口,巴掌大的一块,支棱的毛刺很多,颜色也显得有些陈旧暗淡,只不过在周围漫天的洁白里显得异常扎眼。
血冰下面,有什么鼓鼓囊囊的一团。
这个洞里是……
同一时刻,谢萦也看清了草窝里躺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脖子被咬断的兔子。
第74章 瑞雪兆丰年14
兰朔用树枝拨了拨兔尸。那是只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野兔,脖子软塌塌的歪向一边,只剩一层皮还和身体连接在一起,血在寒冬里结成了冰碴,早不知道死了多久。
谢萦半蹲下来,看着他小心地把兔子挑开。
这个土洞并不算深,血冰下面就都是土块杂草,再无什么别的东西。
少女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别的动物藏进来的。”
许多肉食动物都有把储备粮藏在洞里的习惯,在这样严酷漫长的冬天里,这就是天然的冻肉,几个月都不会腐坏。
兰朔谨慎地用树枝戳了戳地面,只见杂草底下都是夯实的土地,不像有任何人类干预过的痕迹。
两人头碰头蹲在一起,谢萦慢吞吞道:“你刚才说,昨天晚上,她的手指冻伤很严重……”
兰朔点头道:“是,我本来认为,妞妞昨晚应该是在挖东西。”
妞妞冻伤最重的部位在靠近手掌的指关节,很容易联想到,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可能是在雪里挖着什么东西。积雪表面的温度要比地面更低,所以妞妞的手指尖反而不如根部冻伤严重。
可是兰朔也没料到洞里除了一只兔子什么都没有,不由得一阵失望,仍不死心地观察兔尸:“这兔子有什么不对吗?”
在迷信的视角中,动物也有灵性之分。譬如乌龟、蛇、狐狸、泥鳅一类的动物会被认为有灵性的,轻易不能招惹,会影响人的种种运势。而牛、猪、羊则不然,所以它们才会被当作食物。
而野兔——在这个灵性体系下,兔子这种动物实在是毫无存在感。谢萦凝目端详了兔尸一阵,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血总会让人联想到献祭或者诅咒之类的淫祀,但祭品当然是灵性越高越好,谁会拿一只兔子来放血?
少女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出什么不对。”
兰朔性格细致,即使听她这么说了,还是用树枝挑着兔子拎起来看了看。兔尸硬邦邦的,显然死去已久,冻得结结实实,根本没有血肉的触感。
灰褐色的皮毛下,兔尸脖子上的创口很不规则,像是从后颈开始被利齿生生撕咬开的,这种痕迹也只有野兽才能造成。
谢萦看他检查得认真,不由得乐出了声,兰朔闻声抬头,只见她慢悠悠晃了晃手指,笑道:“动物的医生叫兽医,你这属于动物法医。”
两个人又绕着这片雪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可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好一起撑着伞返回。
出门不到二十分钟,也不知道客厅里的气味散干净了没有。谢萦坚决不肯回家,兰朔想了想,索性在路上一拐,和她一起去豆腐店的大娘里家拜访。
昨天晚上去砸门的时候,他们其实心里是已经认定了兰朔拐走了妞妞,结果后来事实并非如此,他还不计前嫌跟着一起奔走了半夜。大娘再看到他,顿时非常不好意思,搓着手把两人请进了门。
大娘炖了汤,炒过几个菜,又凉拌了一盘油豆皮招待他们。
这样新出锅的豆腐非常鲜嫩,比市场上卖的口感好很多。谢萦赞不绝口,大娘见她吃得高兴,又想开一瓶高粱烧酒给她。
昨晚的心理阴影还历历在目,兰朔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酒瓶,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妞妞现在怎么样了?”
“刚打过电话回来,妞妞得住院,额日木图他们在那看着呢,他们儿子说等雪停了也去看看。”
村子民风淳朴,邻里之间也一贯相互照拂。妞妞没人照顾之后,看来这对老警察夫妇是真心把她当成女儿爱护。谢萦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妞妞家里,是怎么回事?”
这下算是打开了大娘的话匣子,整顿饭间她都在滔滔不绝,恨不得给他们介绍到祖上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