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野兽般的直觉很少出错,在逃亡生涯中曾几次救过他的命。若隐若现的不安像石头一样坠在胸口,宁昀翻身下床,先把那把匕首藏在了袖中,正要到窗边查看情况——
就在下一刻,他的家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起码十个披着铁甲的官军冲了进来,为首的两人魁梧如铁塔,一脚踢在宁昀膝上
宁昀能对付得了三四个壮年男人,可是这是在狭小的室内,而破门而入的官军全部身着铁甲。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袖中的匕首在官军手臂上直划而过,可随即就被打飞出去,溅开一道血线。
胸背部同时传来重击,少年的喉头霎时涌上一阵腥甜,为首的官军犹怕他反抗,连续重重砸在他胸口,后面的官军立刻跟上,将两把长刀交叉架在了少年的脖颈间。
“就是他,就是他!”
耳畔除了官军的吼叫,好像还有一个破锣般嘶哑的声音。
持续被重击之下,宁昀的眼前几乎已经是一片昏黑,剧痛和充血之中,颅脑仿佛在随之嗡嗡作响,四肢一时都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但神志还是清明的。他没有反抗,因为从他们破门而入以前,他就在默念着自己所知道的、最强大的咒言,从《上清大洞箓》之中参悟的道家秘法——
遍布血丝的绿眸抬起,几乎要爆裂开的灵力从全身涌向双眼,宁昀张开嘴,即将用涌着血沫的喉咙说出那致人死命的咒文——
就在这一刻,他看清了那张眼睛暴突、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跟在官军们之后闯入他家的,是一个穿着布衣的百姓。
那是付三娘的爹,付屠户。
“他是白灯匪的奸细!”付屠户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还有一个女人,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第105章 外篇:人易老,梦难长18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在脑海里炸响,炸得他魂飞魄散,宁昀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秒。
——还有一个女人,就是他们两个!
那天早上,他和谢萦分明都蒙住了面孔,付屠户根本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脸,更不可能尾随!他是怎么确认自己身份的?官军是怎么找上门来的?难道说,难道说——
难道谢萦被朝廷抓住了?
“她在哪里?!”
血还在从嘴角不断涌出,腥甜味混着剧痛在他的鼻腔和口腔里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都蒙在了一层血色中,宁昀听见自己的怒吼声:“那个女人在哪里?!”
在官军们眼中,这个正被两把刀交叉架住脖子的少年突然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
对于十几个身披铁甲的官军来说,这点挣扎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伍长正想下令先打断他一条腿,就听得旁边传来了一声骇人的惊叫。
光天化日之下,宁昀面前的士兵脸色居然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像是皮肤下的血液一瞬间全被抽走了,他的手臂缓缓下垂,僵硬地跌坐在地,头颅歪向一边。
有人箭步上去扶他,可是手探到鼻息下,竟然是一片冰凉。
顺着那个官军白日见鬼一样的视线望去,那双幽绿得眼睛仿佛正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一行鲜血从眼角缓缓流下,将这张漂亮的面容衬得狞厉异常。
这一定是白灯匪的妖法!
官军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可是如此恐怖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几个年轻士兵都不由得惊骇地倒退几步,只有原本扭着宁昀的两个人还不敢松开。
双手还被紧紧压在背后,少年还在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挣扎。刀刃压近一寸,在他脖子上切出了一道切口。鲜血飞溅开来,身经百战的伍长最先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力拔千钧提起一拳砸在少年胸口。
那样的力度,众人几乎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一口血从嘴里喷出,宁昀也似乎终于双膝一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伍长喝道:“押走!将他押走!”
*
大狱里进了重犯,这个消息很快在府治里不胫而走。
洛阳县令急匆匆赶到大狱时,只见周围把守的狱卒早已换成了举着火把的官军,一顶轿辇停在不远处,这样的规格,显然是王爷亲自来了。
刑名师爷瞧见他,忙不迭迎上来:“您可来了,廖侍郎正亲自在里面提审呢!”
廖维祺来河南就是为了督导剿匪,现在亲自下场审问,足见这次抓到的犯人的确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就是匪首。
从封城以后,县令已经十几天寝食难安,此刻案情终于见到曙光,顿时一刻也坐不住了。两人匆匆向狱中去,县令问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爷道:“昨日有个屠户来衙门告状,说是女儿已经失踪了一个月,家里到处寻找不见踪影。前几日宵禁时分,他家中突然闯入了男女二人,告诉他女儿已死。他觉得这两人形迹可疑,便一路悄悄尾随,一直跟到住处,发现他们极有可能是白灯匪,便赶紧来官府举发。
“咱们将信将疑,但也赶紧派了人出去,果然在他说的地方抓到了人,的的确确是个白灯匪。”
县令道:“不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吗?女的也抓回来了?”
师爷搓着手道:“女的不在那房子里,男的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那屠户也说不出她长什么样子。不过咱们已即刻派人去搜了,一个女人么,现在城门紧闭,谅她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