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一瞬,谢萦愣了愣,正想着这人是谁,青年已经朝她一笑,幽幽道:“嗨,前女友。”
“……”
短暂的两秒沉默之后,谢萦直接把拖鞋踢飞了过去。
“谁是你前女友!”
拖鞋打着旋儿朝着青年的脸飞去,他坐在原地不躲不闪,可旁边鬼车浑身的毛都吓得炸开了。
一声短促的锐叫,这只怪鸟闪电一样扑了过去,险险在拖鞋拍到他脸上之前,把拖鞋叼住了。
谢萦赤脚踩在地板上过去,用另一只拖鞋在鬼车头上拍了一记,提着后脖颈把它重新拎回了鸟架上,又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青年坐在沙发上看她,乐不可支:“咱们怎么说也是正经分手,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啊。”
谢萦一听他提这件事就头皮发麻,赶紧把他打断:“多久的事了你还提,我当时年纪小,那不能算!!”
“好像是有段时间了,上次见面,你才这么高呢,”他在胸口的位置比了比,“几年不见,你长得挺茁壮嘛。”
这人单名一个字“霄”。
其实谢萦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霄几次,只知道他是个来头挺大的鬼。
鬼魂没有实体,施展力量非常依赖于特定的环境,一旦脱离这种环境就会变得异常脆弱。如果是最普通的鬼魂,在天生火下晒半个小时就能给烤化了,就算是霄这种级别的,也得披上一张人皮才能活动自如。
不过,谢萦强烈怀疑这对霄来说像一种换装游戏,因为他每次露面时都会换一张不同的脸,导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第一次见到霄的时候,谢萦才不到十岁。
那天晚上她在一辆公交车上,因为白天玩得有点累,她靠在座位上睡了一会儿。谢萦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感觉到车身的震动,脑子突然地一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
睁眼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公交车已经停了。
车上其他乘客都已经下车了,司机也不见踪影。
公交车里的灯已经关了,空荡荡的车厢内黑黢黢的。谢萦有些发蒙地朝窗外看了看,发现这辆车正停在一条马路的正中央。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雾,能见度正在变得越来越低,路灯惨白暗淡的光被晕染开,建筑都隐没在幽深的阴影里,街道的景象也逐渐模糊。
女孩愣了一会才认出,这里好像离她家已经很近了。
这段路并不偏僻,还有图书馆和百货大楼,可不知怎的,八点多,还不到很晚的时候,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
谢萦拉开车窗叫了几声,都泥牛入海一样无人应答。
雾气越来越浓,正在从马路两旁围拢,把世界逐渐压得逼仄,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很昏暗的海上。
女孩坐在公交车的座位上,攥紧的手心里沁出了点凉意。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问道:“你怎么不走?”
谢萦回头,发现那是个长相挺讨人喜欢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座位上,环抱着双手看向她。
刚才环视车内的时候,车里明明还空无一人!
心想这人只怕是面前这诡异景象的始作俑者,女孩的表情顿时警惕起来。
“你就放心吧,全天下没有比这附近更干净安全的地方了。”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青年笑着摇摇头,“别说妖魔鬼怪了,这儿方圆十里,连新死的魂魄都没法多待。”
女孩指了指四周:“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唉声叹气:“路过而已,把我的仪仗都压得没了形,我找你抱怨一下也不行吗?”
谢萦心想还有这种碰瓷法,果断道:“你谁啊,我都没见过你。”
青年好像愣了愣,然后表情认真地回答:“我叫霄。”
“什么xiao?”女孩没听出来这是姓氏还是名字。
“就叫霄,万古云霄一羽毛的那个霄。”
文化程度小学二年级的谢萦认真想了想,诚恳道:“这个就更没听过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柔的唤:“小萦。”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瞬间,谢萦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
几乎把公交车完全包围起来的浓雾中,谢怀月正站在车门口。
女孩惊喜地蹿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哥哥怀里,谢怀月一手揽住妹妹,一边谦卑而温和地微笑着,朝最后排的乘客点了点头。
“不知九幽之主来此,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站了起来,朝周围打了个响指示意,“多余客套就免了,结界总得松一松吧,这么远的路,你不是准备让我自己走吧?”
谢怀月微笑,彬彬有礼地微微躬身:“自然为您效劳。”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周围帷幕一样厚重的雾气竟然渐渐散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谢萦也看清了藏在雾气后面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许多扭曲的黑影,像泼墨画出的人像,一眼望去不下几十个,都呈现跪地托举的姿态,头深深向前磕着,几乎压进了马路里。
原来那就是霄的“仪仗”……
只是片刻之间,这条马路好像突然恢复了正常。路灯温暖明亮,周围的建筑里亮着许多盏灯,路上晚归的行人有说有笑,刚刚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