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什么的她都帮我放在一个小盆子里让我自己手洗。
她忙碌起来乐在其中，很高兴地指挥我干这干那。
“陈煜，把这个扔了。”
“陈煜，这个是不是掉色，待会儿单独洗。”
“陈煜，卫生纸在哪里？”
我在她的指挥下团团转，倒是将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亮堂宽敞了很多。
收拾完之后，她就要回家了。
我问她在哪里上班，中午的时候能不能吃个饭什么的。
“为什么要找我吃饭？”
董媛总是有很多为什么，问得我一愣一愣哑口无言。
“就，老同学很多年不见而已。”
“今天不是刚见了？”
她很单纯地问，脸上丝毫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很难回答她，我仅仅就是想见她而已。
单纯的，简单的，想见她。
哪怕我们什么也不说，哪怕我们面对面两看相厌，哪怕尴尬地四目相对，我都只是想见她而已。
我在梦中曾经见过她千次万次，直到她的五官在梦中愈发模糊，直到有一天彻底变成一张白纸。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忘记她了，可是那天看到王粲去世的新闻之后，我的脑海里闪现的她的面孔是那样的清晰，透过那白纸黑字，我好像看见了她。
她似乎感觉很奇怪，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她公司的地址给我，让我到时候中午在下面等她就好。
第二天我早早在公司楼下等她。
中午下班正是热闹的时候，男男女女结伴从楼中走出来，。
我穿着厚重的白色棉服，带着毛线帽子，毛线围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雕塑。
冷风呼呼，我将嘴巴和鼻子埋在围巾里面，只露出两双眼睛看着涌出的人们。
在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扎眼的身影，一身灰扑扑的黑色羽绒服，宽大的裤子，花白的头发，步履匆匆却又抬头看着面前的楼，同时低下头看手机确认地址。
不同寻常的年纪和走路姿势，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
王粲的父亲怎么来了？
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子，低着头就走进了大楼。
周围喧闹的男男女女的声音在一瞬间化为空白，我耳边想起王粲父亲将我摔在地上的咚的声音，那声音从地表从来，同寒风一同侵袭了我的全身，同恐惧一同攫取了我。
我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我拿起手机，给董媛打电话。
“王粲他爸来了。”
“什么？来哪了？”
“你在几楼，他找你去了。”
“十，十三。”
电话对面突然没有了声音，滴声猝不及防的响起，直击我的胸口。
电话界面跳回主页面。
我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冲进电梯里，看着电梯缓慢上行的数字，甚至想冲上去手动调节。
刚到十三楼，还没有进她的公司门口，就看见几个女孩子站在门口窃窃私语。
看到我盯着她们，她们闭上嘴，晃晃悠悠地走向另一边的电梯。
不好的预感陡然直冲上来。
我冲进公司，迷茫地左右乱转，手机一边给董媛打电话，一边在闹哄哄的格子间里面找她。
闹哄哄的格子间里面充斥着电话声音和说话的声音，偶尔夹杂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嘈杂声。
我寻着嘈杂的声音走过去，乱哄哄和间歇的尖叫声音刺进我的耳膜。
我甩起两条腿就跑过去，果然现场已经乱作一团。
王粲父亲硕大的身躯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大把湿淋淋的花束朝着身下的人砸过去。
周围的女员工都围成一团，不敢上去劝架。只有一个男员工上去拉架，可是他身形瘦弱，自己反而被王粲父亲一巴掌推开来。
周围一片慌乱，地上散落了白纸，圆珠笔，笔记本，椅子也侧翻着躺在地上。
我环望四周，没有东西顺手可以用，我随手抓起一本厚书冲进现场，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王粲的父亲身上。
杯水车薪。
他大吼一声，转身将我推倒。
我跌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模糊中看见董媛狼狈不堪。
她半跪在地上，头发如同野草，衣服领子被拉扯得不成样子。
她僵硬地停在那里，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哭泣。
我下意识地扑上去，想要用瘦弱的脊梁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王粲的父亲发起疯来，拳头尽数落在我的身上，身下的董媛却是迟钝，痴傻，像是没有反应的木头。
她在发抖，这是她唯一的反应。
我闭着眼睛，只知道将她护在身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保安终于把王粲的父亲拉开。
年过半百的他在面临保安的时候脆弱尽显，枯黄的脸上全是眼泪和挣扎，脸上的皱纹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跪在保安面前，衣服上湿淋淋的，干棱的拳头对着围成一圈的人作揖，。
“是她害死了我女儿，害死了我女儿啊！”
我如同弹簧一样从董媛身上跳起来，发狠吼道：“她没有！不是她害死王粲的！明明是你闺女欺负她，明明是……”
可是没有人理会我。
年过半百的男人的声音更大，更沧桑，更能引起大家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