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有我问你，没有你问我的时候。”苏放说。
“但是你的爱来得太迟，我早就已经……”
她最近异常兴奋，大概是张淼的成绩又提升了，大概是自己的成绩更上一层楼了，大概是她终于看见高三胜利的曙光了，大概是……
她看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极力调动着我的情绪。
她在极力地逗我笑，我也顺理成章地配合她的表演，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微笑也是这么的困难。
“陈煜，班主任叫你。”门口突然想起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班主任为什么要叫我。
进了办公室，老班坐在他的椅子上，王粲就站在他的对面，两个人似乎是在等我的样子。
老班推了推他的眼镜，问我：“陈煜，你之前说叶亮被陈夏凉欺负？”
我吃惊这话这么快就传到了老班的耳朵里，只是，他会相信我吗？
我想到之前的种种，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情后又要怎么处理陈夏凉呢？他会处理陈夏凉吗？
陈夏凉欺负叶亮，老班原来是不知道的吗？
有时候我会非常困惑，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
我点头。
“陈夏凉怎么欺负他的？”
我看着老班，觉得大概就是现在了。
前些日子里，我反复跟每一个人强调，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然而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错。
于是我终于疲惫，不愿意去解释什么。
但是现在，终于有人肯开口问我。
我只要将陈夏凉怎么欺负的叶亮说出来，将陈夏凉的罪行揭露出来，将陈夏凉干的那些恶心事情都说出来，老班作为一个班主任，甚至一开始叶亮跳楼来调查的公安，应该会站叶亮这边的吧，将陈夏凉撵回家反省几天，半学期，哦，不，这样的劣行，应该直接开除才对。
“老师，他们打他。”我想起之前叶亮撕烂的衣服，红肿的脸颊，这些种种都证明了他打了他。
“你看见了，什么时候？”班主任问。
我正要将叶亮脸上受了什么伤，脸上什么表情，陈夏凉他们如何欺压他，何如让他捎东西捎一堆被老师骂，课间十分钟出去跑腿迟到被老师骂。
“嗯嗯，老师他们在体育课打他……”
老班的一句话将我呼之欲出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我被呛得几乎要窒息。
“你看见陈夏凉打他了吗？何时？何地？在哪？”他用手指用力地敲打桌子，嘣、蹦、蹦，迟钝而又凝重，“最好是有监控的地方，有证据。”
他将放得远远的日历拉进来，用手指点着今天的日期。
“最好是几号也清楚。”
空气化为粘稠的糖浆，我浑身动弹不得。他看似温柔地问我叶亮是不是被欺负，实则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客气的不信任。
一盆冰水顷刻之间浇了下来，浑身冰凉，老班混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刺向我。
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情，这是大家都不能证明自己看见的事情。
“我，我没看见。”我低下头，回答。
可我不甘心，那似乎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老师，叶亮他肯定……”
“肯定什么，肯定是被陈夏凉打得吗？陈煜，你这是诬陷同学，陈夏凉虽然平时调皮点，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坏。”王粲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大长串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她站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老班突然变得恳切，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老师，叶亮平时可能就是人太好了，所以大家都找他帮忙什么的，可能大家就没有把握好这个度。不过，这也……不至于吧。他要是真的不想的话，可以拒绝啊，大家又不会逼着他。”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低到最后听不见，眼睛里挤出两滴泪水来，滴答落下来。
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挤出来这两滴眼泪，陈夏凉在班里为非作歹，至于因为我这几句话而哭吗？
老班叹了一口气。
“老师，陈夏凉他是真的欺负叶亮了，陈夏凉欺负了好多人，这里面就有叶亮的。”我想了想，叶亮是班里面的大魔头，甚至在年纪里面名声也是不太好的，谁都知道他坏，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我拿出证据来吗？
难道不是大家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有人管吗？难道不是一直以来无伤大雅，影响不了什么，所以一直没有人管吗？
“你能不能拿出证据来，全班都没有人这样说，就你这样说，叶亮跟你说陈夏凉欺负他了吗？”王粲突然大声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王粲实在是莫名其妙，我的拳头硬了起来，要是没有老班在场，我觉得我可能就扑过去了。
这种憋屈我还是头一次受，被人拳打脚踢但是毫无还手之力。
我突然间有些恨恨，早知道我就去问叶亮陈夏凉究竟有没有欺负他了，早知道我就跟过去，把他们把他关在没有人的教室里面暴打看个清清楚楚，早知道我就拿着摄像机追去操场的角落，把一切都拍下来。
而此刻，我只能抠着自己的手心，掐出青印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看着王粲在老班面前因为一个同学的离开而哭泣。
她说她想起来叶亮就感觉难受，班里那个位置再也没有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