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陆润之意味不明地反问,眼神仿佛洞穿了一切,他淡淡道:“我方才分明看到温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有人救了他。”
宋瑶眼观鼻,鼻观心,幸亏他没有提她的名字,不然惹来更多麻烦。
此话一出,令温臻和温初纷纷色变,也就说丞相大人看到了一切。
温初的眼神闪过慌乱,此事关系到男子的名节,方才他和那名马夫紧紧地搂在一起,虽然说那马夫是为了救他,但是事实是已经发生了的,丞相大人也看到了,丞相大人不会插手此事吧,万一……万一传了出去……
陶婉和安冉也看到了……都怪陶婉那个贱人,若不是她……
温初慌乱地看向温臻求救。
温臻正欲说话,却见陶婉朝陆润之行了一礼,朗声道:“启禀丞相大人,方才我与安冉按照温公子的要求,进行骑射比赛,规则既定,谁夺得第一,便可迎娶温公子,请丞相大人明鉴。”
规则是温初亲口说出,在场的人都听到,且方才虽有事故发生,但也是陶婉率先到达终点。
陶婉在这个时候说出,堵住悠悠众口,为了得到温初,当真是不择手段。
谁夺得第一,便可迎娶温初。陆润之低垂着眼眸,袖中的手微微握起,心头爬上了一丝酸涩和慌乱,她是特地参加的吗?
陆润之垂着眼,神色莫辩,令在场的人心都在打鼓,不知丞相大人在想什么。
半响,陆润之看向温初,“可有此事?”
温初咬着嘴唇,眼底情绪复杂,陶婉这个贱人,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差点害了他,还想娶他,事已至此,温初一咬牙,跪在地上,“确有此事,只是丞相大人她陶婉在比赛中暗使阴招,故意针对马夫,还险些误伤了我,此局不能作数,请丞相大人明察。”
原来她是马夫的名义来参加,连真名都不肯暴露,肯定没有那个意思。
陆润之心头轻松了些许,压了压嘴角,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扫视一周,问道:“裁判在哪里?”
孙大姐立刻从一旁来到陆润之面前,跪下,恭敬道:“草民孙晴,是本场比赛的裁判,见过丞相大人。”
陆润之:“方才最后一局比赛,谁是第一名?”
孙大姐呈上早已计算好的分数,“启禀丞相大人,根据骑射比赛的规则,需在比赛过程中同时计入射靶得分和最终完成比赛的时长,综合计算,最终分高者获胜,这是得分记录,最终获得第一名的是……马场的马夫姚颂。”
全场哗然。
陶婉色变。
温初跪在地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安冉全程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比赛。
细细想来这个结果也十分合理,那个马夫虽然开始落在后面,但是每一个射靶都正中靶心,而且最后一圈全力冲刺,也并未落下很多。
陆润之眼神一黯,接过裁判的打分表,紧抿嘴唇,手指捏紧了打分表,看了一眼宋瑶,神色晦暗不明。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夺得第一名。
还是为了那个温初吗……
宋瑶全程保持沉默,这种上流社会的较量,她不配参与,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空有美貌和金钱的小小马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切都不关她事。
温臻也跪下,拱手,语气着急,“丞相大人,那马夫连比赛都未完成,况且比赛途中还出了事故,无论从比赛的公平性还是结果来说,这局比赛都做不得数!”
陆润之拿着打分表,目光落在宋瑶的得分上,原来她的骑射水平这般好,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见丞相大人沉默,神色晦暗不明,温臻不由得着急,“请丞相大人明察!”
陆润之将打分表折好,收入袖中,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婚姻大事,理应由家中母父做主,岂能儿戏,温臻你作为嫡女君,如何能由着弟弟的性子胡来,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任何人不得将今日之事走漏半点风声,听到没有?”
“是,丞相大人。”
众人恭敬,齐齐回答。
这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众人散
去。
温初看着陆润之的身影,心生感激,丞相大人不仅明察秋毫,还为了他的名声,特地交代不要泄露出去,有了丞相大人的话,他就不担心了,果然男子最能理解男子。
那个马夫肯定是看准了时机,仗着自己稍有紫色,便想利用他飞上枝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哼。
他得好好去警告她一番,叫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啊,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今日还好有丞相大人在主持大局,才解决了事情,若是丞相大人没来,那马夫和陶婉闹起来,真不知如何收场。”温臻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陶婉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温初拉着温臻的袖子撒娇,“姐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过这不也让咱们看看清楚,陶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温臻叹道:“说得也是,你觉得那安冉怎么样,我瞧着倒是个办事沉稳的,虽然出身门第差了些。”
温初不乐意,“木头,呆呆的。”
温臻:“那回去便叫母亲另外再给你择一门亲事吧,倒也不急,你还小。”
温初眼珠子转了转,“姐姐,你那上好的金疮药呢?”
温臻上下打量了他,关怀道:“怎么了,可有哪里受伤?”
温初:“小事,好像膝盖擦破了皮,你借我用用,是不是带着呢?”
温臻便从袖子中掏出一小瓶金疮药递给他,“省着点用,这可是圣上赏赐的,非常珍贵。”
温初立刻接过,“哎呀,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你最疼我了。”
说罢,他便拿着金疮药走了。
温臻在身后喊道:“你去哪里,我们要回去了。”
“去换身衣服!”温初急匆匆走了。
待众人散去后,宋瑶便打算回去换掉身上衣服,收拾一下。
孙大姐跟在她身后,还心有余悸,感慨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今日不光见到了朝中重臣的家眷,还见到了丞相大人,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这么多人。”
宋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孙大姐:“你还别说,丞相大人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比那谁温家的小公子都好看,若不是丞相大人有能力,我还真怀疑他是靠着皮相获得了圣上的喜欢,你说他至今未嫁,是不是——”
“孙姐慎言。”宋瑶淡淡地出声提醒。
孙大姐一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瞧我这张嘴,真是每个把门儿的!”顿了下,“不过话又说回来,温家的两姐弟可真不知好歹,您明明救了那温小公子,却被如此对待……您的骑射可真是精湛极了……”
宋瑶随便附和了两句,随即笑道:“我先去换衣服了,麻烦孙大姐清理一下马场了。”
“欸。”孙大姐应道,半响,才发现了不对劲,少家主朝着下人更衣的地方走去,便高声喊道:“少家主,那里是下人们的更衣室!”
可惜为时已晚,她似乎没听到。
碰巧此时,孙大姐被伙计叫走,索性也没追上去,下人更衣的地方是简陋了些,但也无碍。
更衣室内,简陋的木门关不严实,漏了些许光进来,风一吹,便吱吱呀呀作响。
门销都插不上,宋瑶一个女人,索性作罢,脱掉骑马服,因为护着温初的缘故,身上磕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她本就肤色白皙,此事看着便有些骇人,不过索性并无大碍,都是小伤。
宋瑶着白色的里衣,坐在凳子上,随意将裤腿捋上去,膝盖破了皮,倒也还好。
忽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逆着光,陆润之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衣着干净华贵,与眼前简陋粗糙的更衣室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垂落,看到宋瑶青紫的膝盖,瞳孔缩了缩,眼中闪过心疼。
宋瑶放下了裤腿,状若无事地笑着打招呼,似乎并无不妥,“丞相大人,怎么来了这里?”
陆润之眼神闪过一抹受伤,他不语,抿了抿唇,反手关上那扇吱呀作响、根本关不严实的木门,慢慢走过去,在宋瑶腿边蹲下,浅色衣袍下摆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地面的灰尘。
他重新挽起了她的裤腿,从袖筒里掏出一瓶金疮药,他拔开瓶塞,一股清冽微苦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宋瑶顿了下,识得他拿的是上好的金疮药,她这点小伤实在用不上,过两天就好了,于是道:“小伤而已,无事。”
陆润之像是没听到,紧抿的唇线绷得更直,微微倾身,冰凉的指尖带着药膏,轻轻触碰上宋瑶膝盖的伤处,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果真是上好的金疮药,涂上的瞬间,膝盖的不适感立刻消失了。
陆润之沉默地给她膝盖上完药,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带着擦伤的手腕,仔细而认真的重复刚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