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梦是假的,那就说明没有宁煦。”冯芷凌却不肯被他绕进去,“我会接下圣旨,安然与你成婚。”
“那赐婚圣旨恐怕也不会存在。”嵇燃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冯芷凌:“……你!”
这人是不是在故意气她?
“那我也愿意嫁给你!”冯芷凌伸手掰他的脸,“何况我所需要的东西,你已经给我了呀。”她说得真心实意。
嵇燃眼神锁着她双眸,紧盯不放,试图确认眼前人有没有说谎。
冯芷凌则是坦荡地回望。
少顷,男人败下阵来。
“是我庸人自扰了。”嵇燃将她抱进怀里,“所幸夫人宽容,肯哄一哄我。”
“只哄一次。”冯芷凌故意拿乔,“下回哄不哄,就要看你表现。”
“若有下回,我便自己消化消化,再不敢拿来劳烦夫人。”嵇燃直蹭她温软的面庞,唇渐渐从脸侧朝下方的凹陷移去,“请问夫人,今夜困乏否?”
冯芷凌被他蹭得鬓发微乱,努力推拒:“我没沐浴!”
可惜她那点力气,在身形足以盖住她全身的男人面前压根不够看。
“为夫十分愿意效劳。”嵇燃轻轻松松将夫人打横抱起,不顾她小声的惊呼,径直往浴间去了。
里头早备好了今夜的水,正宜洗去一整日俗世纷尘。
*
被嵇燃一折腾,冯芷凌唯有次日才得空,出来收整贵妃昨日送来的东西。
“夫人,旁的昨夜都整理妥当了,唯有这件……”紫苑为难道,“实在贵重,下人们不敢随意搬动,又不好打扰您和大人,只好先派人顾着在院里守了一夜。”
冯芷凌脸颊发烧,只是面色上还看不出:“我去看看。”
待她启了箱盖来看,里头竟是她在重华宫间见的那尊青鹤九转云霄鼎。
那玉浑然水似的光润,纹理蕴着郁翠巧夺天工,便是外行人一见也知其贵重。难怪昨日府中小厮轻易不敢乱碰。
这原是二皇子献给圣上的,只是圣上又给了重华宫里。冯芷凌守着珍宝无可奈何……是好东西不假,可她这将军府也不宜堂而皇之摆出来啊!
“取多几层厚缎与丝绵,将边角处都塞严实。”冯芷凌吩咐。
那玉鼎虽被收在箱中运送,实际里头也做了防护,鼎足嵌在底下十分稳当。只是府中下人过分小心,见是贵重出奇的宫中之物,便生怕损毁在自己手上。
这等担忧,冯芷凌倒也了解。于是并没计较他们办事不利,只叫紫苑帮忙留神布置。
不过今天看到这玉鼎,倒叫她想起来一件事。
“算算时间,商队也该折返了罢。”冯芷凌自言自语。
才想着这事,门房便来了人:“夫人,镖局送东西过来了。”
冯芷凌匆忙命人去接进来。
商货那些都不需她亲自点算,唯有一件东西是要再亲眼看看的。
阿木捧着小木盒一路小跑,冯芷凌忙道:“不必着急。”
横竖物件送到了上京,哪里差这一会呢?
幸好上回许蕤庭告知她玉料与宫廷有关的消息后,她便写了封亲笔信,请胡元杰安排镖师带着,以便在途径谟城嵇府时替她将这东西取来。
但后来因君儿姑娘的事情,颇占据冯芷凌思绪,竟叫她一时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极凑巧的是,这件东西正好与玉鼎前后脚来到她府上。
冯芷凌喝住正要将玉鼎严严实实盖起的小
厮:“稍等!你们过一会再来搬动它。”
她带着阿木才奉上的那盒子,凑近玉鼎,轻轻揭开盒盖。
与箱中鼎之韵色……契合得分毫不差的玉山笔枕,正静静躺在盒中,教冯芷凌不由一瞬恍惚。
宁煦曾说,她赠他此物。
可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他一面之词中的梦境过往。
第113章 书页:染春色当真躺着不动弹……
冯芷凌凝视玉鼎良久。
“收起来罢。”她淡淡道,“往里头稳妥些的地方放。”
下人领命。
而那件玉山笔枕,又被她摆回了书房的桌案上。
夜间嵇燃回来看见,站一旁端详了许久。
“它怎么在这?”他有些意外。
“是我请镖队顺路拿来的。”冯芷凌随手拿起笔枕把玩,“谨炎哥哥,你先前说谟城劫镖一事背后有三皇子的手笔,可依我看,镖内物件却极可能出自二皇子宫中。要真是其余几位皇子联手生事,岂非叫太子殿下难以招架?”
说不定,这会是梦中嵇燃以身做饵、宫中殒命的重要原因?
嵇燃道:“若当初是五皇子与三皇子联手,或许能打击太子殿下一派。可要是在朝中毫无势力的二皇子,却说不大过去。”
二殿下身为龙子,偶然被朝中老臣苦口婆心教导几句,却只会气得奔来后宫找圣上咋咋呼呼告状。
这事儿都从宫中传上朝堂了,只是当着圣上与皇子们的面,无人敢公开议论。
李鸿越在朝中竟是这样的名声?
听嵇燃提及此事,冯芷凌方想起来,那日事发她正在重华宫里,眼睁睁看着李鸿越大呼小叫地闯进来,惹得圣上十分不快。
但即便儿子如此莽撞冒犯,圣上当日也并未下令责罚他。
都说圣上严厉苛刻,可在冯芷凌眼中,李敬却是个很仁爱的长辈,待她总是极其和蔼,威严中又有几分温柔。
她觉得,在她所见过的几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殿下有两分圣上的影子,其余皇子都同这位君王不大像。
*
冯芷凌在上京的日子,似乎逐渐变得平淡起来。
琪贵妃曾担心宫中生变,催促她尽快出宫回府,但近来上京只闻风声不见浪,逐渐又平息下来。后冯芷凌以谢恩名义又进宫一趟,听贵妃说圣上近况还算稳定,悬着的心便也放下几分。
若真有一日……那一天自然是来得越晚越好。
只是嵇燃忽又极忙碌起来。
往常还能隔三差五,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府,近日却接连不见人影。
冯芷凌已觉自己好几日没看见他。偏偏晨起时另一侧被褥的压痕,昭示着男人曾于深夜回来过。
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时辰才进的门,竟叫冯芷凌一点知觉也没有。
初夏气候已失却春寒的干燥与寒凉,夜晚也温热的微风里,染着几缕草木丛生的青涩味道。
…
冯芷凌这夜撑着没睡。
十天了。
嵇燃回来还能见一眼她睡着的面孔,她半夜里睡得那么香,去哪睁眼看她的夫君究竟什么模样?
这人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竟也不知道推醒她。
冯芷凌靠在床沿,捏着话本蹙眉……有些别扭地承认自己是想他的。
“在等我?”
静夜里忽然响起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见她惊慌抬头,嵇燃倒有些愧疚:“特地放低了声,没想到还是吓着你。”
他身着轻甲还未卸下,倒是冯芷凌久违的精悍冷肃模样。见她抚着心口不说话,男人急忙大步靠近前来。
“怎么被我一声吓成这样。”他声音沉沉地笑,“才十天就不认识自家夫君了?”
冯芷凌伸手去掐他的掌。嵇燃其余部位都穿着盔甲,她碰不动。
嵇燃任她没力气似的软趴趴掐,见冯芷凌眼神里都是控诉,忍不住凑脸过去想亲:“都怪我。”吓着了夫人。
“你走路当真一点声也没有。”冯芷凌嗔怪,“忽然开口说话,我当然会吓一跳。”
她还想多说几句,问他这些时日在忙什么,问宫中营中情况如何了等等。可嵇燃一旦行动起来,是难得给她说话机会的。
尤其是,久别十日……互相都很想念。
铁甲的寒气通过亲近距离愈发渗透进来,凉得冯芷凌一个哆嗦。
嵇燃察觉她那一抖,单手卸开盔甲,便想挂到墙边的架子上去。冯芷凌却怕冷似的缩在他怀里拽着男人的中衣,没允他起身。
“放榻边就行。”她眼里已汪了一潭水,“你待会再收拾。”
被自己的妻子用这样眼神望着,还有多余心思顾及盔甲该放哪的男人……总之不会是他嵇谨炎!
武将哪里还顾得上手中拎的什么?凭印象将东西往榻边的空地一抛,人已欺身入帏帐。
若若看起来那样怕冷,此刻就应叫她快些暖起来。
可双唇相接时,她的温度……又分明比深夜归来之人的嘴唇温度高上许多。
纱帐轻摇,春光乍现。
此夜注定不眠。
*
阿金昨夜在外院耳房安歇,预备凌晨再起来巡守后半夜。只是还没到他该醒的时辰,睡梦迷糊之中便听见远远儿一声铁器坠地的彻响。
这声音不似鸟叫蝉鸣那般常见,阿金吓得一骨碌翻身起来,直纳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日子平平安安的,大半夜怎会有这样吓唬人的动静。他凝神静息听了许久,周遭寂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