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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游_徐吟行【完结】(31)

  “冷清有冷清的好处,我难不成一向是好热闹的性子?”冯芷凌嗔道,“你呀!年纪轻轻的,倒爱四处操心。”

  紫苑吐吐舌,跑了。

  目送紫苑跑开,冯芷凌这才微叹一口气。

  倒也不怪紫苑瞎操心,此前有一阵嵇燃再忙,一两日总能碰到一回,最近却不见人影。

  可这府里统共就两个主子,一旦有个总不回府,就好像家里少了人住似的。

  平日里确实有些空落。

  冯芷凌从小是一个人呆习惯了,倒也不觉落寞。可紫苑久在她身边陪伴,对这边陲小城的冷寂,恐怕是感受得更加鲜明。

  搁着手里的账本正发会呆,才跑走的紫苑又脸色焦急地回了内院。

  “夫人、夫人,主君回来了。”

  紫苑苍白着脸,“只是,是被人抬回来的……您快……”

  话没说完,冯芷凌已一阵风似的快步向外而去。

  一队兵卫抬着担架正径直往内院来,见了冯芷凌迎出来也不及招呼。待将嵇燃抬进内间,众人七手八脚把他安置上床,才有领头的两个来向冯芷凌抱拳,解释道:

  “嫂夫人安心,嵇将军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好生休养。如今人还未醒,有劳您辛苦顾看,军医每日会来为将军伤口换药。我等还有军务在身,便先告辞!”

  人人都神情冷肃,带着杀气。甚至有的兵卫脸上沾了血也未擦净。冯芷凌尚来不及回答,这队人又行色匆匆走了。

  顾不上前院如今乱作一团人心惶惶,冯芷凌先进内间去看嵇燃如何情况。

  武将甲胄已除,只身着中衣在床上昏迷。右胸、左臂都缠了厚厚的绷带,雪白绷带中间还隐约透着暗红。

  只好在那颜色范围并未扩大,看来伤口的血是止得差不多了。

  一向颇有精神的面孔如今却惨白虚弱,许是因受伤失血过多。冯芷凌轻触了下嵇燃额头,只觉他连额头也是冰凉的。

  梦中见面几回,现世相处许久。冯芷凌还是第一次见到嵇燃这样昏迷脆弱的样子。

  梦中那世的嵇燃,也在谟城遭遇过如此重伤吗?

  冯芷凌攥皱了手边的锦被。

  她想起婚后嵇燃从大狱归上京嵇府那日,她曾无意中撞见男人满背旧伤。

  如今看来,又要添几道疤。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谨炎哥哥。

  冯芷凌心中默念。

  …

  嵇燃昏迷到后半夜才醒来。

  他今日率一小队骑兵追踪附近可疑痕迹,追到关口附近却没了蹄印。正欲上马回程,队伍被一群埋伏在土丘后的蛮人偷袭。

  敌众吾寡。为护手下兵士有机会周全上马作战,嵇燃一人当先,被蛮人群起而攻。正当此时,暗处流箭射中嵇燃胸口,与之缠斗的蛮人趁机砍伤了嵇燃左臂。

  这群蛮人强在力大,武功却粗糙,很快被嵇燃麾下兵士逐一击杀或擒拿。只是嵇燃伤口深失血多,流矢又淬了毒,回营救治时便撑不住昏了过去,处理好伤情,才被送回城中府宅休养。

  嵇燃一睁眼,就看见榻边靠着人。微弱烛光下,那人乌亮的鬓发微乱,白皙脸庞侧面被褥布压出的印子还隐约可见。

  心里一暖。

  受伤无数回,也是第一次醒来时有人这般守着。

  只是这场景看着再熨帖,也不能叫冯芷凌真这样睡一夜去。嵇燃右手撑着床稍坐起来,左手轻轻扯了一下冯芷凌脸旁的棉褥。

  夜里守着嵇燃困得不行,忍不住靠在床边睡着了的冯芷凌:“唔?”

  猛一抬头,方才清醒过来,见嵇燃正微笑看她,赶忙问,“谨炎哥哥醒了,伤处感觉如何?”

  “无大碍,想必很快会愈合。”嵇燃轻声答,“别在这里睡,快些回房歇息。”

  “原来这么晚了。”冯芷凌却不应他,自顾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明月,“大半日没得进食,想必也该饿了。厨房暖着汤呢,我去叫人下些面条端了来罢。”

  嵇燃:“我不饿,快去睡。”

  冯芷凌耳朵里好似塞了浆糊,完全不听嵇燃说话,起身就出去了。

  她站起来时腿麻,还踉跄了两下,看得床上不好动弹的嵇燃心惊胆战,只恨自己身上绷带缠得死紧,无法立即伸手过去扶着她。

  出门没多会,冯芷凌端着面汤回来了。

  将床几拿来摆在榻侧,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推到嵇燃眼前,冯芷凌笑着道,“有些烫,吃的时候小心点。”

  心里偷偷想,倒略庆幸谨炎哥哥是伤的左臂,要是右臂受伤,吃面恐怕还需她帮忙执筷。

  虽说若真如此,她倒也并不介意,只是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局促。

  哪怕是梦中与宁煦曾成婚半生,她也没给那男子一口口喂过吃的,更不要说面前是婚姻有名无实的嵇燃。

  嵇燃接过筷子,继续催冯芷凌:“我自己吃完放着就行,你先回去休息。”

  “方睡着好久,我不困。”冯芷凌拒绝。

  夜里军医来过一趟,给嵇燃复又查看了伤势与解毒情况。军医说箭上的毒不重,一两日便能排干净,只是这几日伤者会略无力些。

  又叮嘱冯芷凌,前两日要安排人时时照看,以免嵇燃伤势变化或身体发热,没人察觉。

  冯芷凌一件件悉心记下,又仔细问了什么时候宜进食,什么食材不宜吃之类,诸事关照一遍,再亲自送军医出门。

  见嵇燃受伤后脸色如此难看,连额头也冰凉,她担心得不行。好在军医来看时,说是失血后正常情况,请她不必忧心。至于昏迷不醒,是因箭上有毒药,也已解清,待人休息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冯芷凌这才稍宽了怀。

  实在放心不下嵇燃伤情,她今日便干脆

  自己守着了。想着紫苑年纪小又是女儿家,彻夜守在主君房里也不大合适,阿金阿木等人,冯芷凌又担心男子粗心或手重,照顾得不好。

  想来想去,哪个人守夜她都不大满意,不如自己来。

  谨炎哥哥于她和母亲有救命之恩,又是这么正派宽容的一个人,她也没什么好诸多顾虑。

  见冯芷凌语气坚决地拒绝回房休息,嵇燃无奈。同一件事他催了三次,再说可就怕眼前人听得不耐烦了。

  说也奇怪,冯芷凌一向是极温柔沉静的,从来也没见过她凶巴巴模样。

  他怎么这样怕惹她不开心?

  守着嵇燃吃完,冯芷凌把空碗端去外间先放着,转身回来就见床几已经被嵇燃从床上拿了下去,搁在榻边地上。

  “放这不用动,明日用的时候方便。”见冯芷凌皱眉看过来,嵇燃解释了一句。

  冯芷凌没再吭声。

  那小床几是整块实心木雕的,乃冯芷凌嫁妆中的一件小家具。虽看着小巧精致,要她来搬还是有些沉重的。

  他恐怕是看她刚才吃力,这才抢着把能分担的活干了。

  谨炎哥哥真是个……太细致的人。

  冯芷凌走近前去,检查嵇燃左臂的伤。

  还好,晚间换的绷带依旧雪白干净,没有渗出红色,想必伤口没崩裂。

  检查完了,少女板着脸开口:“吃饱的话,坐着歇一会再躺罢,我过会端些新茶来。”

  嵇燃依言靠坐回去,望一眼冯芷凌神色,没再敢接话。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一眼就断定他的夫人生气了。

  好像是因为……他动用了那只受伤的手挪动床几?

  明明自己也不算做错什么,但嵇燃此刻仍有一丝淡淡的心虚。

  *

  前儿紫苑才说,府里太冷清了。

  自嵇燃受伤回来休养,这小小一方嵇府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倒不是家里多一个人在就热闹,而是知道嵇燃受伤休养后,他如今在西北军中的一些同僚,近日便陆续上门来看望。

  若是嵇燃亲信的下属们还低调些,一群人合伙凑几样礼,派两三个人代大家伙儿递个心意就是。在军中资历较老、或与嵇燃素日关系近些的,便大大方方拎着补药礼品上门来坐。

  冯芷凌这几日连典当行也顾不上去,光是在家接待客人都够劳神。

  嵇燃见她忙里忙外脚不沾地,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己还是伤员不便起身,上门的同僚又多数只是借探伤之由来送礼。因此基本都是冯芷凌一人在大堂待客,嵇燃在内院躺着丝毫帮不上什么。

  冯芷凌倒没觉得辛苦。这些迎来送往的主家应酬,她其实老练得很。来客也都挺识趣,知道只有嫂夫人一位主人在此招呼,都是略坐一坐,意思意思就告辞了。

  甚至有将领不好意思单独面对上司的夫人,进门将东西放下就借故离去。

  冯芷凌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来人名号告诉嵇燃。

  嵇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年我重回西北军后,与这人还曾生了几回摩擦。”嵇燃一听冯芷凌讲,便猜出来者是谁,“倒没想到他竟特地为我进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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