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紫苑慌张问道,“脸色差成这样!”
“没事。”冯芷凌闭目沉淀脑中纷乱思绪,“做了噩梦而已。”
“我这两日暂不出门,若是主君那头传来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冯芷凌交待紫苑。
“您放心,我这就去叮嘱门房留意,一有消息立刻跑进来传。”见自家夫人秀丽面庞隐含风霜,紫苑小心翼翼问,“可是府中近日有什么大波折?夫人您千万别一个人压着,自己担心坏了身子。”
第43章 渐醒:念前缘姻缘不该是如此发展……
冯芷凌顿了顿。
“因昨夜噩梦,心绪不宁罢了。”不好向紫苑解释太多,冯芷凌将此事轻轻揭过,“不必担心我。”
紫苑只好眼含担忧地退了出去。
冯芷凌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勉强将那些不好的揣测都丢去脑后。
都是关心则乱。
她叮嘱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
离开上京后的生活平淡自由,时日长些,确实叫她差点忘了,人若想要改变一生命运,究竟会有多么艰难。
她是曾在梦里体会过的。哪怕拼尽全力争取过,事情也未必会如希望的那般发展。
既然如此,对于嵇燃的命劫,她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冯芷凌细细思索起梦里的过往,推测起梦中这段时日,上京究竟有什么动向。
梦中那世,当日婚礼中断嵇燃被押走后,碍于世俗的礼数和颜面,冯芷凌的喜轿并没打道回冯府,而是迫不得已进了嵇府内院。
然而禁军风风火火冲来嵇中将的府里,将正在吉日良辰成婚的新任统领押走一事,已传遍了上京各处,连宫中的琪贵妃也得知了消息。
这才遣金姑姑来通风报信,说郎君涉嫌谋反,不可与嵇府再沾染干系。
冯芷凌听了金姑姑所言后,趁夜离开,躲去了姨母琪贵妃宫里。琪贵妃生怕她为婚事不利郁结在心,还特地送了信去冯府,说留外甥女在宫里陪伴一阵,让冯老爷不用挂念。
直到相中了上京宁府,准备给冯芷凌重新许个美满人家,这才依依不舍将冯芷凌放出宫去。
而这期间……
冯芷凌微拧着眉。
后宫本就不宜妄言议政,姨母身边的人又都谨慎小心惯了。冯芷凌在重华宫里待着的时候,并不大清楚朝堂上具体发生过什么。
但在她即将出宫嫁宁煦那阵子,宫中气氛似乎格外紧绷。姨母是一向亲切的脾气,那几日的她都显得极强颜欢笑。
如今想来,莫非那时朝中动向不明,姨母心里担忧,才这样郁郁寡欢。
细枝末节的线索,倒是恰巧与此时异常状况有些相合起来,让冯芷凌愈是回忆愈是心惊。
况且按时间算,如今殿试应早就结束了罢。也就是说,新任状元榜眼之流人选,已经尘埃落定。
此事冯芷凌自然是有印象的。她正是在嵇燃入狱一事后约半年光景,便被挂心她婚事久矣的琪贵妃作主,许给宁煦的。
然后便是入高门府,谨慎小心,事事周全,顾全身边所有人的心愿,唯独忘记了她自己。
每一次深入回忆那梦境,冯芷凌都会有些许恍惚。
明明不应是她实际经历过的人生,却幕幕都真实得如在昨日。
自从那夜选择离开嵇府,冯芷凌再也没听人提起过嵇燃这个名字。宫中无人对她讲,倒也正常。圣上的赐婚不顺,郎君又有罪不吉,他人避讳还来不及,哪会主动对冯芷凌提起呢?
冯芷凌只能恨自己在贵妃身边时闭目塞耳,没有多些见闻,好帮助现今来推测出上京的消息。
她思索了小半日,越想头越是痛。但除了知道此时宁煦已中探花,按梦中走向,原该已同冯府长女成婚之外,其他事都模糊不清,如同水中被拨乱的倒影。
好在冯芷凌能在一年内与宁煦完婚,那么此年应当没有国丧才是。只要圣上还在,三皇子起兵造反这事就还没到时候。
想起这尤为关键的一点,冯芷凌悬起的心才缓缓落地。
*
数百里外,荒漠上沙尘飞扬。
嵇燃率自己的部下,已是驰骋赶路一日有余。
他如今有些后悔,出发前没能尽快回府一趟,同冯芷凌略见一见,哪怕是面对面稍稍交待几句去向也好。即使因机密不能说出全部实情,按公开的剿匪说辞来交待理由,也并无不妥。
至少亲自告个别,还能在离去前看一眼家中挂念的人。
可在陆川将暗诏送到后,邓翼当日便已在众人面前下令,假意派他点八百骑兵前行,先至西南支援剿匪。
暗里实际要带走的兵士远不止此数,嵇燃连夜安排后便只能匆忙上路,避免走漏风声。他实在没空独自绕路回城,只为满足自己这一点私情。
武将浓眉不悦地皱紧,身侧同行的麾下见他如此冷硬脸色,都不敢开口闲谈,一路沉闷着前行。
这队骑兵中有一半是邓翼信赖的旧部,另一半则几乎都是嵇燃亲自带出来的。虽然有些兵士受训时间不够长,经验欠缺些许,但胜在资质好且忠正,能够心无旁骛地接受嵇燃的指挥。
若是顺利,或许不用两月就可回谟城,但万一事态不明朗,在上京耽搁个半年也不好说。
嵇燃纵马狂奔之余,还分神想着未来的规划。早知此事这样麻烦,他那日就该同冯芷凌透个气儿之后再去营里,何必急于一时。
冯芷凌本就没把他当郎君看待,这一去数月,说不定等自己回来就被人家忘了。
陆川策马赶上嵇燃左右:“谨炎兄,前头该寻个地方稍作休整,否则后头兵士的马匹跟不上。”
嵇燃颔首,略收了收拉缰的手劲,同时命身旁兵士举旗示意,大队人马身后飞扬的沙尘才渐渐平息下来。
“虽说事态严峻,但圣上既敢派我远赴西北调人,定是也做了其他准备。”见嵇燃不要命似的赶路,陆川还以为他是心急于奔赴上京稳定局势,于是便劝慰几句。
“尽早到自然更好。”嵇燃不为所动,“早些解决京中的麻烦,届时也好早些回来。”
“这么急着回来做
甚?”陆川好笑道,“若得机遇,说不准能留在上京重置府邸,再升官加爵,不比长年累月待在边境舒服?”
话才讲完,方想起嵇燃如今是有家室的人。
“噢!怕是舍不得……”陆川打趣,“这成了家的人,果然是与从前不一样。”
他倒也想成家,只是在京中这几年为圣上卖命,跑上跑下匆忙得很,实在没有多余心力。
想起前两日留意到的细节,陆川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谨炎兄,在下不是想有意打听,只是多少有些好奇……”
他避开身侧其他兵士,吞吞吐吐问道,“前儿去谟城找你,怎么感觉你同你夫人似乎……”
嵇燃用眼神催促他有话快讲。
陆川一狠心,直言:“相处起来,与寻常夫妻有些与众不同?”
嵇燃脸色僵了一瞬:“哪里不同?”
“这个。”陆川摸着鼻子掩饰尴尬,“感觉你们……似乎有些生疏。”
他可不能说,进主房内谈事时,发现里头不像是夫妻两同住过的模样,因此才感到奇怪。
府里连书房都是夫人一个人的地盘,他不由有些担心起嵇燃在府中的地位。
这位嫂夫人当日敢一人与禁军对峙,看着是个极有魄力的女子,可别是嵇副军压不住夫人的威风?
嵇燃还没说话,陆川已经脑中联想出一连串他的凄凉境遇。也是,到底才成婚就被降罪贬去偏远的边境,若嫂夫人对此有怨气也正常得很。
“有如此明显么?”嵇燃原本性格内敛,并不爱对人说这些私事,但陆川偏看出来了。
他自己心里亦有些困惑,若能得人开导,或许对将来改变夫妻之间关系会有所帮助。
这般想来,嵇燃便默认了陆川所言。
见嵇燃默认下来,陆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真是这样,你可得对夫人上心些。”
陆川语重心长道,“莫说嫂夫人是上京富商家出身,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难得一见如此有胆识魄力者。若嫂夫人因你降罪贬谪一事心里有气,你也得忍一忍才是。虽然对你而言算是无妄之灾,但确实连累了人家背井离乡啊!”
“她不介意。”嵇燃截过话头,“从未因此事怨怪我分毫。”
“……那,是因边境寒苦些,所以日子过得不满意?”陆川想了想,“你的俸禄也不算低,若夫人想要什么玩的用的,都尽量买好一些的,讨夫人开心便是,时间长了,或许相处得就亲近一些。”
“她带来的嫁妆,比我府中剩的家财还值钱。”嵇燃摇头,“也从未与我计较银钱的事情,府里的花用都是她在管。”
陆川震惊道:“谨炎兄!难不成你去了谟城这么久,都是在府中吃夫人的软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