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先生功不可没。”闻听此言,她只觉太是顺耳,心底淌过喜悦,欣然说着。
“本宫已决意,此生唯让曲先生做本宫的驸马。”
然而,公子仍不语,逝无踪,唯剩丝许清肃。
这深仇已报,先生怎还将她推却……
“先生这是……不乐意?”楚轻罗犯了愁,抿了抿樱唇,忙添上一句,“那先生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本宫皆能满足。”
身侧淡雅公子一理云袍,极:“再过一个月,新的一批学子要入府习琴了,为师需去备上课业。”
“先生……”
瞧见此景,她忙扯上先生云袖,垂目娇声问着:“先生备琴课,需要这样的?”
“若无”
望他还是不言,她凝眉又思,明眸再度清亮:“先生成日冷冷清清,不近女色的,必定缺一通房……”
曲寒尽终是被逗笑了,半晌转眸瞧她,顺带牵了她的手:“轻罗,为师说过了,莫打为师的趣。”
“先生严肃,我自是要寻些乐趣……”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胳膊,她面泛羞意,低声喃喃。
“往后……我真是先生的了。”
大殿内的那抹冷艳傲气仍浮现于心上,这姝影怎能在他面前这般娇媚……
曲寒尽想不明白,只知无意又被她撩拨蛊诱。
“嗯……”他耳根微红,避开视线轻问,“不然呢?”
想必今晚抱她入帐,又是个不眠不休之夜……
她也羞赧得紧,左思右想,将话语引了开:“司乐府的琴姬我可是一个未动,先生可安心归府。”
清眉不自觉地蹙紧,曲寒尽顺话而答:“起宴前,她们便已出师,不归为师管了。”
“那我呢?”笑靥含着几多羞意,她撇唇低喃,“先生可会管我?”
他佯装庄肃,悄然咳嗓,目光随然飘忽。
“你说呢……”
玄晖落于两道人影,又清又冷,如流水轻荡,其身后的影子被渐渐拉长,再隐于暮色里。
一夕间,山河变了天,大宁改朝换代,万里江山已然易主。
这一切,皆因陇国公主阮翎沉浮多年,泣血枕戈,才得以雪耻复国。
翌日晨光熹微,都城东市的茶坊酒肆便将流言传得沸反盈天,都道当今朝权被陇朝公主所揽,万不可将她得罪。
听这女子一夜血洗皇城,就知她定是个不好招惹的主,都城万民纷纷敬重肃拜,未敢有上非议。
清晨乍暖还寒,似快到了初春,都城以南的郡县也热闹非凡。
一处富贵宅邸悬挂着一块匾额,上边刻有“孟”字,一抹娇影于府宅前左右踌躇,寻思片晌,终于叩响了宅门。
未过多时,眼前的宅门缓慢一开,走出的是名孟家婢女。
这女婢她有两面之缘,自是记得真切,是孟丫头的侍女羽澜。
“您是楚……”话音未落完,羽澜慌忙捂了唇,仓促改口,“公主殿下?”
一听是当朝公主,孟府二老匆忙出府恭迎,不由分说地朝她行礼,引得她惊吓地上前搀扶。
“草民拜见公主。”
楚轻罗边扶着二老,边将眸光瞥向院内:“无需这般拘礼,快快免礼,本宫是来寻孟盈儿的。”
听清公主来意,孟母赶忙朝后挥手一招,示意其快些过来:“盈儿,公主光临寒舍,还不快来跪拜!”
闻语,一道俏影快步而出,见她之时陡然一怔,动了动唇,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当真是孟丫头……
她也莫名怔愣,分明仅有一夕未见,却不想,已与这丫头隔了好远。
曾几何时,是想护丫头的安危才与之断了往昔交情,如今江山易主,天下太平,已了夙愿,她便想来重拾情意的。
只是不知盈儿,是否会认她这个让人失望透顶的友人……
“轻罗……”孟盈儿讶然而立,明了她是刻意来此郡县相寻,杏眸微亮,双手不明该放于何处,忽地扭捏起来。
孟母着急地拉扯其衣袖,谨言慎行般提醒着:“你怎可直呼公主的名讳……”
随性摆手,楚轻罗轻柔一笑,欲单独和丫头道上几语:“无妨,本宫和盈儿说几句话便走,二老无需担忧。”
曾听羽澜提起过,盈儿在司乐府中结交了个情谊深厚的闺中密友,便是这位亡国之恨得雪的陇国公主,孟母带着孟父了然退去。
“待公主敬重些,莫耍小性子,”离退之际,孟母颇有顾虑,提点上一句,又朝她和蔼笑道,“那我等就不打扰公主话旧了。”
于是,这座府宅前就只剩两个人。
恍若初入司乐府的那日,一切未变,似乎又都变了。
“小女……小女拜见公主。”
未语几霎,孟盈儿似念起了礼数,不自在地向她一拜。
楚轻罗默然片刻,再朝里望府院,镇静地说着:“我有些怀念你最早时带的桂花糕了,便想来看看,能不能捞着一块。”
第101章 终章
“好巧,我娘正好做了一些,”听闻她是来问桂花糕的,孟盈儿木然转身,心底似思索着什么,魂不守舍地向灶房走去,“我……我给公主拿去。”
丫头忽又回首,示意她入堂静候:“外头风大,公主……可入屋等着。”
顺从地进了正堂相候,楚轻罗坐于一旁饮起了清茶,再惬意地打量着这府邸,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和丫头细说尘往。
然而她左等右等,却始终未等来丫头。
不就是拿个糕点,怎过了一刻钟也未见其人影……
她心起疑惑,走出府堂时见羽澜行色匆匆,赶忙将其唤住。
心头生起的困惑似更深了些,楚轻罗月眉稍蹙,问向这孟府女婢:“你们的主子去拿糕点,怎这么久还没回?”
“公主恕罪,主子她……”闻此一问,羽澜满面愁容,抬袖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无奈道,“主子她是自己去灶房做了糕点,还将灶房点燃,此刻在灭火呢……”
“什么?!”
她顺女婢所指之处望去,只见院角的灶房浓烟滚滚,烟雾似要遮天蔽日般盘旋上升,来往的府婢急切地提着木桶,想扑灭这火势。
若没有现成的糕点,与她直说便是,这丫头何故要瞒着她自己去做……
好在火势不大,不久后火光已散。
烟雾中奔出一个俏艳身影,满脸黑灰,不住地咳着嗓,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之样。
丫头满脸乌黑,唯剩一双眼眸澈净明亮,她一时未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
楚轻罗本想遮掩这笑意,哪知越掩,越笑得大声,最后捂着肚子,良晌直不起腰来。
见此一幕瞬间呆住,接过羽澜递来的铜镜,孟丫头一瞧,顿时哭丧着脸,好气又好笑。
羞恼地将铜镜一扔,孟盈儿委屈地跺脚,哪还管什么仪态,撇唇便道:“轻罗,你……你笑话我!”
垂首又望已脏得不成样的衣裳,丫头抖了抖裳袖,被抖出的灰烬呛了嗓。
“我是……我是为给你做糕点才变成了这模样,你怎能……怎能嘲笑!”
“盈儿让开,我来试试,”她举袖挥着仅剩的几缕黑烟,缓步走入灶房,沉思片霎,便着手忙活起来,“我之前给先生煲过汤,兴许比你还会上一点。”
“真能成吗……”歪头瞧着,孟盈儿着实不放心,顶着黑脸,在旁迟疑道,“我看那生火好难,要不我来生火吧?”
楚轻罗随然一瞥,又险些要被逗笑,忙好言劝道:“你先去将脸洗干净,再将衣裳换了,待会儿可一起做。”
用衣袖擦拭了几下,孟丫头了然颔首,一溜烟便奔了远:“轻罗说得有理,我去去就来!”
之后,丫头依旧没问过往,与从前无异,不问旧往,只道着当下交情。然此情谊弥足珍贵,她亦是不愿轻易割舍。
孟府内,灶房之上炊烟袅袅,房内一片喧闹,府宅中的下人皆知,是主子与陇国公主在戏闹,便没去打搅。
“火大了,要烧糊了!”楚轻罗眼望笼中的糕点不成形样,极不客气地抱怨着。
蹲身不停地扇着扇子,灶台燃起的火便更大了些,孟盈儿轻眨着眼,问道:“这蹲着太累,要不我和轻罗换一换?”
她闻语学着先生的严肃样,断然拒之:“是盈儿自己要生火的,眼下怎可反悔?”
好似一直被这女子欺负着,谁让她是当朝公主……孟丫头鼓着腮帮,故作气恼地继续煽火,心上却欢喜尤甚。
轻罗她……回来了。
又过了几月,都城司乐府新入了门生,得知曲先生惊才绝世,皆想来一睹风采。
沉寂好一阵的琴堂再次飘荡出琴音,如山涧溪水,潺潺而流,又如初春细雨,绵绵不断。
先生身着一袭皓白锦袍立于堂上,透着一身清冷不染。自有学生会小声议论,无意就被这清肃之影勾走了心神。
某日,曲先生竟破天荒地提早放了堂,声色肃然,让正堂内的学子各自习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