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肃地站在屋内,她正容问:“这是第几日了?”
那宫女不甚明了,茫然轻晃着脑袋:“楚姑娘说的是何意,奴婢听不明白。”
她默然片霎,柔声再问:“我是问,这是我入宫的第几日?”
“回姑娘,是第十日。”顿悟楚姑娘问的是指入凌宁殿之日,宫女赶忙作答。
十日……
此期间与风昑虽过得惬意,可期限已至,九皇子她是定要除去的。楚轻罗肃然道着,刻意将字句道得清晰:“替我向殿下转达一句话,便说是我想得通彻了,愿将殿下好生伺候。”
然在那之前,她想见一回郡主。
先前被她戏耍,郡主定是恨透了她与先生。
她可借从此入凌宁殿一事让郡主心生畅快,消一消当日的怒气,毕竟……
毕竟对那郡主,她还有可用武之地。
她行事本不留情,为的皆是心上爽快,为的皆是复仇之举,至于郡主是何思量,她没在乎分毫。
宫女一听喜上眉梢,未料姑娘竟想见殿下,忙快步出了东院:“奴婢这便去禀报,殿下听了定十分欢喜!”
院内似锦繁花满园而绽,桃瓣纷纷扬扬地落于空中,翻飞得恰如细雨绵绵。
未等上一盏茶,一串跫音便打破了庭中寂静,楚轻罗柔婉着俯首作拜,朝踏入屋中的狂傲之影臣服着。
“听闻美人想通了……”九皇子凝神端量起身前的婉色,倏然握上女子的双肩,满目透着喜色,“美人若真心从我,我给美人无尽荣华。”
“殿下仪表堂堂,天姿聪颖,我跟了殿下也未尝不可,”又向其娇羞而拜,楚轻罗沉稳开了口,“只是小女有一求。”
“我与郡主虽只有几面之缘,但志气很是相投,我想……再见郡主一面。”
“这有何难?”美人想见郡主话旧,怎般作想也未有不妥之处,褚延朔忙向随侍吩咐而下,再满面春风地回瞧,“来人,去请睦霄郡主!”
恰于此时,一名宫卫快步行至九皇子身侧,一拭额汗,慌张禀告:“殿……殿下……”
“曲先生带着陛下来了凌宁殿。”
话音轻然落下,房内顿时沉寂。
殊不知司乐府的曲先生竟能请动当今圣上来凌宁殿,一时惊诧了庭园中的宫人。
楚轻罗也觉愕然,不明先生是何故将宣隆帝请来此处,她已说得足够透彻,先生无需再和她有半点干系。
先生又怎能再来搅她所布的局……
“他竟能请动父皇?你这先生还真有些能耐啊……”闻言,冷眸瞬间掠过诧色,褚延朔直将跟前的女子瞧看,唇角轻勾,蓦地涌起一丝兴致,“美人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归。”
“不必去正堂了,朕想来亲自见见你关的这名姑娘。”
威凛之声从长廊处赫然响起,园内随侍大气不敢出,见势一齐退下。
只见一道凛姿踏着龙行虎步而来,一袭龙袍加身,极为庄重威严,满身散着帝王之威,令天下之人皆颤栗三分。
来者便是当朝宣隆帝褚瞻。
褚延朔瞧着父皇气势汹汹行来,立马退至一旁,恭肃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见此情形,她不紧不慢地退于一侧,余光平缓地瞥过陛下身后那道素雪明月。
恰好撞上那人深邃的目光,她又埋头颦眉,错开了视线。
第63章 圣谕(1)
“朕决意收回圣谕!”
言出之语浑厚又凛冽,褚瞻威仪而立,怒目瞧向九皇子:“听曲爱卿之言,你关的是爱卿未过门的妻?”
好端端*的一位琴姬姑娘,怎成了先生的妻。褚延朔不禁钦佩起这礼部司乐来,为讨一人,竟敢和父皇言谎。
九皇子听罢微滞,低头未抬,正色回禀:“父皇明鉴,楚姑娘只是司乐府的一名学生,和曲先生并无瓜葛。儿臣心悦已久,才向父皇讨要了来。”
倘若真是曲爱卿的妻,如此行径太过失德,这位大宁皇帝定是不应的。
赐个姑娘事小,可若传出九皇子硬夺朝臣之妻,满朝文武恐是对皇权失了信服。
褚瞻随即一望眼前埋头不语的女子,龙袖一挥,凛声问道:“姑娘你来说,曲爱卿所言可真?”
先生看着她入了龙潭虎穴,许是放心不下,又对这九皇子无可奈何,才想这一计,将陛下引来了此地。
她想了几念,便知其中因果,可若随先生回府,此刻身处的凌宁殿就再难步入,在雪恨前,她暂且还不可离去。
没望先生一眼,楚轻罗回得平静与淡漠,朝宣隆帝如实而答:“小女从未与他人私定过婚事,惊动了陛下,罪该万死。”
她盈盈地跪在九皇子身侧,双目潋滟含泪:“陛下明鉴,民女与九殿下早已两情相悦……望先生,成全。”
等此言道下,凌宁殿内一片哗然。说是哗噪,更似窃语,见陛下站得威凛,宫人屏息凝神,私语声戛然止歇。
她分明望着先生轻微一颤,攥拳的双手现出青筋,此番便意味着她再不得婚嫁。
而他……则是欺君。
为复此仇,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谈婚嫁一说……
“这就是爱卿的不是了。”褚瞻蓦然蹙起眉眼,回首凝望着向来对朝事不闻不问的曲先生,放缓了语调,沉声提点着。
“欺君……可是死罪。”
深眸淌过丝缕复杂之色,那思绪缠乱,让人未知所以然,曲寒尽如常行礼,终是低声回道:“微臣认罪。”
“罢了,朕今日不想降罪,”望此清影良久,想着这曲爱卿常年避世,不曾有过丝毫野心,宣隆帝沉思一瞬,随然作罢,“姑娘既无婚约,便跟着老九,此事朕就不插手了。”
无非是关乎儿女情长,为争个姑娘的芳心,褚瞻对此不作深究,转身扬长而去。
这一方东院归于宁静,那漫天桃花仍纷飞着,殷红片片,也不知明媚着谁人。
方才有如此良机摆在面前,美人大可回于司乐府,和曲先生成这门亲事……九皇子静望这抹姝影,讶异她竟谢绝了先生的好意,愿尽心伺候在凌宁殿里。
心绪霎时大好,褚延朔眉宇浸染笑意,心感美人这一举当真是出其不意:“美人既已愿收心跟随,我定好好地待美人。”
楚轻罗顺从一拜,柔婉容颜透了些恳求之意:“小女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莫再将小女困着,小女不想失了自由。”
“你们可都听见了?往后谁敢囚困楚姑娘,便是予我难堪,”九皇子会意地高喊,向周遭奴才下着命令,随后问向她,“美人可还满意?”
“小女谢殿下恩宠。”婉转轻语着,她浅送殿下出了此园。
有了自由,她才能更方便行事。好在这褚延朔未察觉,她见九皇子走远,便没再跟随,独自悠步走出宫殿。
本想趁此时机去寻睦霄郡主,薛副将已任镇国大将,借郡主之手,可收揽其心,她正出殿不久,就见到官道旁站了一道清逸身影。
那人影在风中伫立,身姿端若玉树,衣袂随微风轻摆,像极了不谙尘世的谪仙。
十日未见,再望先生时,她忽觉心上似乎滋生出了少许怀念。
楚轻罗淡然走近,明眸一抬,柔声启了唇:“先生怎在此地候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语声极其冷冽,他阴冷着面容,严厉地将她训斥。
“你这是自投虎口,顾不得自危!”
一双凤眸溢满了冷寒,她与先生相望,面上凉薄未褪:“我会杀了他。”
这娇姝竟敢在皇宫胆大妄言,似真不怕被路过的宫女听见,曲寒尽谨慎地张望,沉冷地道起劝来:“你若真想行此事,犯不着以身试险,定还有他法可尝试。”
“先生不认同我所为,觉我心狠薄情,还试图劝,想让他莫再沾手了,“我便想着,往”
顺势日,楚轻罗随之娇笑,与他道明:“我如今身处凌宁殿,还应了风昑,与他生死相依,
她口中所道的,正是在偏堂内见过的玄衣男子,曲寒尽闻语微愣,目光不自觉落于被白绸遮掩的脖颈处。
那人觊觎她在心,。
那白绸霎那间被扯下,玉肌之上真有着几处印痕,虽已淡去,他仍知此痕是因何而来。
“是谁,俯望着她颈处浅淡的痕迹,半晌相问。
看她一语不发,他冷声再问,长指抚上吻痕:“是你那影卫,还是九殿下?”
“先生觉着是谁,便是谁了,”将解下的绸帕轻盈一遮,楚轻罗悠然回语,话语较昔日更是淡薄,“我已对他应许,先生可死了心。”
“你想摆脱我?”眸中的如玉公子冷然低笑,在她耳畔似有若无地厉声道,“当初分明是你招惹,如今说弃就弃,陇国公主,果真是凉薄……”
她故作不以为意,凝视先生几瞬,眸光颤了几分:“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先生又非初次识我。我只认好处,不认情念的。”
“他愿为我效命,愿为我赴汤蹈火,愿为我做一切,我便随他妄为,”说起风昑,这些时日的确是无可挑剔,楚轻罗不觉忆着相处之景,月眉轻弯而起,“他不像先生心有顾虑,他只一心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