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四周都是水,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岸,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游了。”
苏淼心里微微叹气,不知该如何安慰。
话题又转到了路慎东身上。
岑姝开了个头,苏淼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SSR。
苏淼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岑姝黑暗中闪着好奇光芒的眼睛。
她纠结了几秒,接通了电话。
“在哪儿?”路慎东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沙哑。像是熬夜后没有休息好的低沉,隔着听筒都透着一股倦意。
“在岑姝家。”苏淼低声回答。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路慎东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了句“早点休息”,便挂断了。
“啧啧啧,”岑姝的调侃立刻在黑暗中响起,“查岗查得这么紧?我就说你们去了上海肯定有情况。”语气里满是揶揄。
苏淼握着尚有余温的手机,在岑姝探究的目光下,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
心头涌上的,却是对电话里那疲惫沙哑声音的担忧。
两人又东南西北地聊了许多,聊得后来,两人都有了困意。话题停留在岑姝追过的韩团上,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苏淼听见岑姝低声呢喃,“很快就是出道十五周年的纪念日,他们发来的活动计划我还没仔细看……”
夜深了,岑姝已经睡去。
苏淼翻了跟身,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路慎东。
第二天一早,苏淼正在洗漱,就被岑姝房问里孙雅莉一声短促的惊呼惊动。只见岑姝捂着鼻子,指缝问有鲜红的血渗出,滴落在白色的睡衣和床单上,红色触目惊心。
孙雅莉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拿毛巾。
岑姝倒是显得镇定,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妈,都说让你别把暖气打太足。空气太干,再在屋里放两盆水就好了……”
但孙雅莉显然被吓坏了,打电话和岑力维商量后,果断决定带岑姝去省里最好的医院做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她脑部的血块依旧存在,好在大小形态没有明显变化,其他生命体征也都在可控范围内。
医生保守说流鼻血是偶发情况,与病情多半无关系,只建议孙雅莉和岑力维好好让岑姝静养观察。
两夫妻放心不下,还是给岑姝请了长假。
临近年关,所里任务相对清闲,又是正当理由,张世清给予慰问后很快批准了。
孙雅莉不由分说地将岑姝带回了老家别墅里休养。
那栋能听见海浪声的房子,是岑姝长大的地方。身体的虚弱暂时被海浪声抚慰,但心里的空洞却愈发明显。
岑姝还是会想起林希平,想起他们曾经的甜蜜和争吵。但静下来的更多时候,占据她心头的,是陈方聿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和彻底的清醒。
她不能再在两个男人之问摇摆不定,更不能让这种落不到实处的情绪继续折磨自己。
纠结了数日后,在一个海风呜咽的傍晚,岑姝给林希平打去了电话。
林希平似乎早已知道这通电话的来意,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那次吵架,只闲聊了一些琐碎到不值一提的小事。
最后,岑姝说了对不起。
电话那头林希平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好好保重身体,再见。
挂了电话,岑姝埋着头,在海浪声中轻轻地哭了。
第45章
岑姝放了长假,研究所里她负责的那一摊工作,大部分都压到了苏淼肩上。
她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两点一线,被实验数据和报告淹没的生活。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疲惫,但疲惫之余,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路慎东当初并没说错,她选的这个小区实在算不上好。当初匆忙做决定搬家,选择的空间有限。这个小区除了交通便利外,设施环境都过于老旧,租户又鱼龙混杂。
刚下公交,苏淼感觉又有视线追随她。
她低着头,假装在包里翻找东西,眼角的余光却锐利地扫向四周。一辆车停在不远处,苏淼抬眸的瞬间,看见了车里人的脸。
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打了照面,驾驶座上的人也下了车,等着苏淼走近。
“苏小姐。”被撞破的于景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堆起一个无奈的笑。“之前我们在研究所外见过。”
苏淼记起来他的脸,眼神还是戒备。
“苏小姐,你可别以为我是坏人,快过年了,是东子让我来看着点儿你。”
苏淼紧张的心放下半分,又意识到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
“他让你监视我?”
“放屁!”于景山行的正坐得还算端,什么时候被这样误解过,跳脚道:“还不是你天天下班太晚,不就是个几千块的工作,值得你天天加班到八九点吗?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回去,我老婆都睡了!”
苏淼看着于景山解释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惧感倒是消散了大半。
“我的安全我自己会负责,你不用再守着这儿。而且我和路总没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他对我‘特别关心’。”
听到她这么说,于景山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路慎东这样傲气的性格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人?
可光是为了她就跟自己开了两次口。
这苏淼太不知好歹。
于景山真心替路慎东不值,冷声说:“苏小姐,你可知道东子现在什么情况?”
苏淼心头一紧,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于景山冷笑,“怎么了?他公司的密级研发项目泄露,正焦头烂额呢,还得分出精力来考虑你,他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苏淼眸色沉了下来,又听见他说:“几乎是整个核心团队都被撬走,项目现在要么夭折,要么被迫提前上市,但技术效果大打折扣,损失很大。”
苏淼听得心惊肉跳。
路慎东那疲惫沙哑的声音,此刻在她脑海里有了更清晰的解释。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于景山看看苏淼紧张的神色,心想她也不算完全冷情,虽觉得这种商场上的事儿和她说了她也不懂,但还是想找个人纾解下路慎东被人狠狠摆了一道的郁闷。
“大立医疗吧,檀宗恺……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于景山语气感慨,“唉,好歹是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做得出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她缓缓从于景山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些信息。
檀宗恺这一手,与其说是要彻底击垮慎东,更像是一次警告性的试探。但造成的麻烦实实在在——核心团队被挖,项目被迫提前曝光,开发周期被极限压缩。
临近年关,工厂陆续放假,样品开模困难,人手调配更是雪上加霜。就连陈方聿都因此取消了回美国的行程,留在平州处理突发状况。
“马上过年,扒手抢劫的情况不少,东子估计也是担心这个,所以让我过来看看。要是所里没什么急事,这些天就早点回家。”
苏淼沉默,路慎东如此大费周章,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治安因素?
心底隐隐有预感他此举到底为了什么,但仍不愿相信。她还有一丝期望,或许他仍旧对她一无所知,檀宗恺做的一切只是巧合。
“他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还不知道呢,这几天去又要见技术人员,又要见供应商和还要稳住客户……或许还会去见见檀总,生意上有什么矛盾说说开……”
于景山带来的消息沉甸甸压在苏淼心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黑暗中她看见笔筒里被冷冷月光照着,折射出一点亮光的金属签字笔。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秒,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SSR”的名字上悬停片刻,按了很久,久到她几,才被接起。
音嘈杂而紧迫,隐约有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低沉的讨论声,纸张翻动的窸窣。路慎东的音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紧绷感。
电话接通了,苏淼反而一时语塞。那些关于檀宗恺,关于他是否知情,关于项目是否因她而起的疑问,堵在喉咙口,最终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两人之间隔着无形的屏障,谁都。
“是我,苏淼。是不是打扰你了?”苏淼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是你,应简短,语气却认真起来。
背景里有人似乎急切地喊了一声“路总”。
苏淼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厨房,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你那天买的石斑鱼,我做了。”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做得很差,没法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背景的嘈杂声似乎也小了一瞬。路慎东的声音再次响起,疲惫依旧,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温柔:“怎么做的?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