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声音回答了她:“我刻画了一道传送阵,会将你们直接送到你们想要去的地方。”
是云辰的声音。古青言看了看四周,睿安几人都神色如常,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她想起昏迷过去之前云辰的话,好像是说要送她一场造化?她感受了一下自身……也没什么变化呀。
云辰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声音得意极了:“我送你的造化你一时还消化不了,待到时机成熟,你定会庆幸今日遇到我。”
古青言撇撇嘴,不置可否。
虚空中的人却似乎十分不满她的态度,大地颤了两颤,脚下的纹路流动起来,白晃晃的光骤然扩大数倍,似乎不耐烦的急要将他们送走似的。强烈的光刺得眼前一片空白,古青言隐约听到商队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一些骚乱。
“大家莫慌,这是传送阵,会将我们送到目的地去。”古青言安抚道。
在被白光彻底吞没之前,云辰给了她最后一句警醒:“你这妹妹只是半个魔族。今后是魔是妖,全在她的一念之间。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多谢上神。”她低声道。
片刻后,白光散去,眼前的景致已然大变。
灰黑色的城墙巍峨矗立,带来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其上肉眼可见无数斑驳的痕迹,俨然一块饱经风霜与岁月的大型盾牌。
与城墙的庄严古朴格格不入的是,城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看着很新,流光溢彩,一看就花了重金打造的样子。上边用金边镶着四个大字——
“美人歌城。”甄青竹念叨着这几个字,“那这座城里,必然有歌有美人了?”
这座城是植妖族边境战场上的唯一一座大城。他们自南而来,见到的是南城门,还较为安定祥和。但若是从北城门出去,那立时便可以看到战场军营,硝烟阵阵。
“我们快进去吧!”甄青竹兴奋的喊了一声,“在野外待了这么久,可算又见到一座城了!”
张辞晚也被她感染得有了些笑意,紧跟了上去。
古青言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注意到睿安一直没有说话,神色不明,便落后几步走到了他边上。
但走过来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地陪他往里面去。
倒是睿安先开了口:“我从前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它还不叫这个名字。”
“那它叫什么名字?”古青言顺着他的话问。
“你看清楚,这的的确确就是物妖族官方发行的通关文牒,先前在你们植妖族的春枝镇等几座城池都是过了明路的。”甄青竹拿着一纸文书,义愤填膺,“你连你们自己官府的印信都认不得了吗?”
“老子说你这通关文牒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没有印信别想入城!还不快滚!”守门的士兵一把将文书扔回甄青竹身上,脑袋抬得比那城墙还要高。
甄青竹气极,拳头一握就快要忍不住冲上去。
古青言身旁的人几步上前将她拉了回来,低声在她耳边说:“甄姑娘,要想入城,得向这守城之人交一定的保护费才行。”
睿安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眉眼垂得极低。但古青言就是觉得,那漂亮的睫羽底下,暗藏了杀意。
“保护费?”甄青竹一想,也明白了,“多少钱?”
“二两。”守门的士兵从鼻孔里哼出这两个字。
甄青竹没好气地从荷包里逃出二两银子递过去。那士兵看也没看,一个白眼翻了上去:“金子。”
“二两金子!”甄青竹骤然拔高了声音,“你怎么不去抢啊?”
周围的行人难得没有被这洪亮的嗓门夺去注意力,依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守门的士兵更加不耐烦了:“没钱你进什么城?这可是我们英勇无双的百胜王殿下亲自坐镇的城池,也是你这种穷鬼配踏足的地方?”
甄青竹一口气气得没喘上来,胳膊被睿安抓着也要去踹那狗眼看人低的守卫:“你说谁是穷鬼!”
古青言和睿安两个人合力才拖住了她。古青言拿出一块金子,被甄青竹一把抓住:“言言你还真要给他啊?我进去这一趟都不一定赚得了这么多!”
“我不进去了!我不进去了!咱们回家,叫这狗日的植妖族自生自灭去吧!”她把古青言握着金子的手死死抱在怀里,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古青言觉得自己跟甄青竹出来一趟,脸皮变厚了许多,竟不像从前那般丢人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竟也能坦然自若地应对了:“那你说怎么办?二哥哥可还在城中等着我们呢。”
甄青竹皱巴着一张脸,但是没声了。古青言终于把手抽了出来,递给守门的士兵。
也不用再多话,那士兵拿在手里颠了颠,扬了扬下巴,便有会看眼色的狗腿子为他们放了行。
终于入了城。
城中的景象可真真是应了它的名字,歌舞升平,美人如云。
道路两旁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风一动,便有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下来,铺成一地花毯。偶有没铺到的地方,树上,丛中,某一朵开得极艳的花便会化作舞姿灵动的美人,踏着花瓣,将那一处补上。
甄青竹一眼就入了迷,盯着一个只披了外衫,里面什么也没穿的男花妖直流口水。
睿安往前走了一步,正巧挡住了古青言偷偷乱瞟的视线。他微微低了一点头,背着光,英挺的脸部轮廓便分外清晰了起来。薄唇微微勾了一点:“青言方才是要问这座城曾经的名字吗?”
古青言点点头,其实脑袋里没装什么东西。
“让开!让开。”
人群忽然大乱,所有行人飞快地向街边的各个巷子四散。东西左右,毫无章法,撞到人了也顾不上攀扯。在街上扬花的花妖们也迅速退回了树上,有的惊慌下恰巧坠在了同一个枝头,惹的花枝乱颤,一地残花。
城门大开,马蹄声和嘶鸣声凌乱而刺耳。一个穿着胄甲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头大吗,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一马鞭抽飞了方才对着甄青竹耀武扬威的守卫:“百胜王殿下的要紧事你也敢拦?”
马蹄没有丝毫停留,直入城中。那马跑得十分野性,脖子和嘴巴却被男人手里的缰绳死死的拽着,都勒出了血痕。
战马向来都是骑兵在战场上最忠实的伙伴,古青言从未见过这般驾驭战马的。走近了一瞧,她顿时明白了原委。
那马不是寻常未开智的战马,而且有灵智,甚至可以化人形的马妖!
古青言心神一震,就这愣神的片刻功夫,那马蹄便直直朝她身上踏来!
胳膊被重重地扯了一下,她往后跌了几步,贴上一
个有温度的身躯。
“啪”马鞭抽开皮肉的声音落在古青言心头,心揪了起来,嘴巴也跟着打颤:“隐怀,你……”
睿安的手捂住了她的唇,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出,不让旁人看清他的模样。
马鞭沾了血,握着它的男人视线在睿安身上停留了几瞬,皱起了眉。
古青言感受到揽着她的胳膊紧绷着,用力到微微发颤,却一动也不动。
“统领,吉时快到了,怎么不走了?”马鞭男子身后的人提醒道。
那人似乎真的有急事。古青言看到他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每匹马上都满载着东西。那些东西都用上好的红绸或包裹或装饰着。尤其是为首的马鞭男子,他的马后拖了两只雁妖,奄奄一息,但还没完全断气,被打扮成聘雁的样子。
马蹄声终于远去了。
睿安从古青言的肩窝处抬起头来,嘴唇都有些发白。
“你是不是受伤了?”古青言转到他身后去看他的伤。宽厚的脊背上,两道醒目的血痕几乎见骨,在素白的衣衫上分外瞩目。
“你怎么不躲啊?”她的眼睛里,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睿安笑了笑:“若是这一鞭打不中,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古青言抿了抿唇,没有问睿安为何会对那人如此了解,而是道:“找个地方我给你上点药吧。”
那一行人匆匆一过便将街上搅的人仰马翻,古青言再回过头时,甄青竹他们已经被人流冲散了。古青言只好自己先找了一家客栈,帮睿安将沾了血的衣裳褪了下来。
方才在街上被这人挡了视线,没能看清那位衣衫半褪的花妖。如今倒是一报还一报,光裸着上身的玉妖就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眼前。
不过古青言却是没什么心思了,她从穹银袋里翻出最好的伤药,用指尖沾了一点擦在睿安的伤口上。
她一边擦药,一边小心观察着睿安的神色,生怕弄疼了他。
可这怎么会不痛呢?
眼前人神色却没太多变化,只是眉心微蹙了蹙,薄唇抿得更紧了些罢了。
“对不起。”她低声说,“若我没有走神,你也不会为了救我受伤。”
上好了药,睿安把新换的干净里衣拢到肩头,手指就因为古青言的话而顿住:“这分明是行凶者的错,做什么要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