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被一双犄角轻轻撞了撞,羊妖卧在她的腿边,用湿漉漉的眼睛仰头瞧她。
正在说话的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惊住了,凡心张大嘴巴看着古青言:“你们有钱人玩的真花。”
面临形象崩塌的危机,古青言急忙看向腼腆的猫妖少年:“这是什么意思?”
猫妖也很无辜:“娘子你给我那么多钱,不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古青言大声道。
甄青竹乐呵道:“言言你嘴上说着不喜欢......”
“背着我招了这么多小美人啊。”一道声音接上了甄青竹的后半句话。
甄青竹还奇怪自己要说的话怎么还没张口就自己从肚子里跑出来了,莫不是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古青言已经如晴天霹雳般瞪大了眼睛。
她的表情惊骇地让人有些心疼,场间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找到了那道声音的来处。
白衣翩翩的人从门后现出,脚下生风带起一片俊逸的衣诀。劲瘦有力的腰用一根玉带紧紧束着,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形。腰间挂着一只精巧的毛笔,被白晃晃的细银链系在腰上,显现出几分贵不可言的文墨气息。
柔顺浓密的头发被一只玉制的发冠仔细地包裹住,莹润的玉簪从其间穿过。本是十分端正的打扮,但不知为什么,又留了一半的头发披散着,让俊朗立体的面部轮廓多了几分温润。
“这位公子是?”凡心问。
古青言没有看凡心,眼睛只敢放在睿安身上:“隐怀,你怎么来了。”
说完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几个,配上这话显得更加奇怪:“我的意思是......”
宕机的大脑试图飞速转动,但仍是徒劳的空白一片。古青言手忙脚乱地将肩上的兔子往下丢,也顾不得怜香惜玉的轻拿轻放了。脚边的小羊也被她用腿挤开一段距离。就是怀里还紧紧揽着她脖子的这个比较难缠。
忽然,她身上一轻,脖子上的被束缚感消失。
拖长了音调的撒娇逐渐走远了,但还是试图抵抗:“姐姐,这人抓疼我了,姐姐救我呀。”
古青言不敢救,也不敢看。不知那小妖被睿安丢到了什么地方。只看到这人抿着浅色的薄唇,一步一步来到她的身前。墨色的眉眼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放大,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娘子,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啊......”古青言下意识解释,“我是为了打听小姨的事情才来这里的,我还没有......”
看着眼前抿得更紧,甚至咬出血色的唇瓣,古青言默默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她站起身:“阿竹,小姨的事还是要你多费心。凡心姑娘,下次见。”
她不看两人,牵起睿安头也不出地走了出去。
走到花船的甲板上,这里空无一人,清凉的夜风吹过来,吹得人头脑清醒了许多。
这里其实风景极好,两岸点点灯火明亮璀璨,倒映在涟漪荡漾的河水中,与星光月色交相辉映。笑闹的人声依稀从岸上舱里传入耳中,让两人此刻的沉默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睿安轻轻将自己的袖子从古青言手里抽了回来。
衣角轻飘飘地溜走了,古青言搓搓手指,探了个脑袋去看睿安:“花船没靠岸,你......是怎么上来的?”
睿安避开她的眼睛,背过身去蹲下来往地板上画着什么东西。
“哦,原来你是画了传送阵来的呀。”古青言继续没话找话,十分生硬。
睿安还是没有应她,古青言便也蹲下来靠近他:“我来这里真的是来找小姨的,阿竹和江枫都可以作证。”
“嗯。”睿安闷闷地应了一声。
又安静了一会,古青言继续道:“方才那是个意外,我可以解释的。”
睿安继续沉默。
“我给他钱,是怕我赶走他会让他遭人责骂,谁知他怎么回错了意。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哪知道他们这里给钱是这个意思呀。”古青言说着自己也有些委屈。
睿安却不让她委屈:“你还想第几次来?”
古青言噎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别生气嘛。”
尾音放软了音调,睿安顿时松了神色,只是唇还抿着:“我生什么气?我是你什么人啊就生气。”
睿安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闷闷移开:“阵画好了,回去吧。”
......
别院里,江枫一个人坐在院中,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古青言和睿安推门进来,打破了江枫难得的独处时光。江枫抬起头来:“回来啦?有什么收获吗?”
古青言悻悻笑着摇摇头:“没有,阿竹还在查。”
睿安只跟江枫点了个头就擦身走过去,江枫目送着他进了屋,回过头看古青言:“你出轨啦?”
古青言刚含进嘴里的一口凉茶瞬时间喷了出来。
江枫赶紧给她顺气:“别激动别激动,没事啊这是小事。就是你以后做这种事的时候,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姐们帮你打掩护啊。”
"不是!我没有!"古青言终于能说出话了。
“没有?”江枫奇怪,“睿安兄这么好脾气的人,除了这事......还能因为什么跟你生这么大气啊?”
古青言想了想,看向江枫:“都怪你?”
“啊?”江枫瞪着眼睛,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张的大大的嘴巴,“我吗?”
“不是你叫我去温语河的?”
江枫合住嘴巴:“好吧,是我。温语河确实是鹰族的秘密产业,你就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连鹰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古青言叹气道,随口说,“倒是听了一耳朵虎帝的事情。”
没想到江枫却很在意:“虎帝!”
叫了一嗓子,发现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又笑嘻嘻地凑过来,很好奇的样子:“说来听听。”
古青言简单复述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虎帝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近来一直在花重金搜集天下疗伤圣物。只是不是为何,他只是搜集宝物,却不肯延请名医。”
“这样啊。”江枫听完,若有所思。
“怎么了?你是知道什么?”古青言问。
江枫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本以为虎帝这事就是随便一聊,谁知第二日却等来了虎帝的请帖。
甚至是虎帝身边的苟先生亲自传达的旨意,说虎帝听闻物妖族来了贵商,还被鹰族不小心冲撞了。虎帝觉得十分失礼,便在王宫设下宴饮,既为客人接风洗尘,也帮鹰族赔礼道歉。
甄古府再富有也不过是无官无职的一届商贾,往来动妖族多少次,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在物妖族,也没有受过帝王这样客气的待遇呀。甄青竹当即又惊又喜,接过了请帖:“多谢虎帝陛下如此看重。”
苟先生笑起来很和蔼:“这位是甄古府的三姑娘?”
甄青竹和古青言都愣了一下,甄青竹把古青言让出来道:“我不是,我是四姑娘甄青竹。我姐姐古青言才是三姑娘,”
苟先生立马道了声歉:“是老奴眼灼,认错二位姑娘了,该打该打。”
两边推让几句,苟先生看向古青言:“陛下特意叮嘱了,要让三姑娘到场呢。”
古青言脑袋一懵。虎帝作为妖界最高掌权者之一,是会与仙界有不少联络。但是,古青言一向深居简出,实在不记得自己与这位虎帝有过什么渊源,怎会让他注意到自己。
于是她推脱道:“我四妹妹才是甄古府少主,她去便是了,我就......”
江枫忽然按下了她,笑着对苟先生道:“不知我有没有机会,沾一沾三姑娘的福气,蹭上虎帝陛下的宴席呀?”
“江姑娘要来,陛下更是高兴呢。”苟先生笑着奉承了几句。
苟先生走后,古青言询问地看向江枫。
江枫道:“虎帝既然提了你们与鹰族的恩怨,还主动要当和事佬,你便去吧。若是玎娘子真的在鹰族手中,正好可以通过陛下将人要出来。”
古青言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在动妖族,找谁都不如找虎帝管用,于是只好答应下来。
她一想到宴席这种场合便发怵,只是虎帝这宴摆得很急,没给她反悔的时间。
进了虎王宫,古青言把江枫和甄青竹推到前面,自己缩在人堆里。
谁知走了一段,眼看着就要进殿了,江枫却忽然带着渔火溜走了。
面前一下子空了出来,古青言呼吸一紧。
好在,一道身影及时从身后走上前来,为她填补了这一块空缺。
自那晚从温语河回来后,睿安便保持着这个模样——一直跟在身边,也一直不说话。
古青言趁没人注意拉了拉他的袖子。
“隐怀。”她小声唤了一句,“你之前杀过虎帝的儿子,如今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会不会......”
“没事。”睿安冷漠地回了一句,顿了一会,又道:“虎帝没见过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