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妆便挽着她的胳膊,带她往院里走,“姐姐出嫁前的屋子空着,我带表姐去。”
祁泠想起冯夫人,走到院中问:“母亲出嫁前也住在这里吗?”
这个冯妆倒是不知了,她只小时见到过姑母一面,对祁泠还有冯夫人只剩个模糊的印象。
唤婆子来问,婆子点了头,“大娘子出嫁的屋子,也是大姑奶奶曾经住的屋子。”
祁泠点头,进了内里,屋子不大,没有她在辛夷阁的居所大,摆件都是半旧的,修补过后再用的,布置却温馨雅致。
祁泠倚在榻上休息片刻,银盘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跟在银盘后面的沉弦。
可见,若依祁清宴的打算,不会住在冯家,索性将银盘他们都留在了客栈,没想到祁泠嘴快应了。
“你去找三郎君,不要跟着我了。”银盘瞪一眼沉弦,随后自已扭头噔噔噔跑进屋,陪着祁泠在冯家住下。
住在冯家,祁清宴同祁泠几日没见。
冯家众人只有在用晚膳时才会聚到一处去,白日由厨房送到各院。
可晚膳祁清宴也不在,祁泠听一耳朵冯朴云道,祁清宴只住了一晚便出门了。
她只惊讶一下,猜他又有事要做,也不在意,他不在冯府也好。
祁泠住在冯妆院中,早膳午膳晚膳两人都坐在一处吃,本都是好性子的娘子,相处久了也熟起来。
一晃过了五日,冯妆与祁泠一同去用晚膳,发觉祁清宴也在,冯朴云又设宴款待于他。
祁清宴说即日便要走,得几句挽留也只婉拒道他有事在身。
待出了门,祁清宴今日要住在冯府,与祁泠顺路,也能同行一段路。
祁泠捏着裙摆不说话,祁清宴主动开口道:“我在淮陵盘下宅院,可要留在那边,歇上两日再走?”
“不必。”祁泠摇摇头道,“早些去忙你的事吧,我想回建业了。”
是想回建业,还是想回到家中继续躲他。
祁清宴心知肚明。
“泠姐姐——”
冯妆从膳厅之中跑来,追上两人,眼巴巴瞅着祁泠,磕磕绊绊地问:“泠姐姐,我,我可以随你一同回建业吗?我想去看姑母。”
祁泠一愣,“舅父舅母那里……”
她这几日看在眼中,冯家虽对女儿不差,衣食无忧,可吃穿用度会比儿子差一点,也总被忽视。
“父亲和母亲……自然会答应的,”冯妆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小声,“他们早就想让我去建业投奔姑母……”
冯朴云夫妇存着让冯妆在建业寻亲事的心,祁泠听后心里生出一点微妙的感觉。
冯家众人似乎因着冯夫人过得不好而愧疚。愧疚之下,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祁家带来的庇佑。
如今也要将小女儿嫁到建业去。
祁泠才明白为何冯夫人提起冯家会是那般疏离语气,感情不深,冯妆恐怕也是如此,不如先去建业。
她道:“好啊,母亲见到你会很高兴。”
冯妆一呆,随即面上满是欣喜,“真的吗?泠姐姐,我总
祁泠温柔摇头,说不会的。
眼见着,两人再说下去就要一同回建业了。祁清宴看祁泠许久,也没得她一个眼神,唤一声冯家表妹。
祁泠和冯妆都看过来。
他笑,会在淮陵城中宅子住上一阵,等你泠姐姐回建业时,
祁泠抿抿唇,不言语。
“那太好了,”冯妆转头问祁泠,“泠姐姐,
要是真的住在淮陵,祁泠此时便会道当然可以。可祁清宴摆明了要带她走,遂有一瞬迟疑。
冯妆自然高兴,次日一早陪冯朴云夫妇送两人出门。祁清宴打着的名头是送祁泠去宅子小住,两人正好一同走。
这回上了不同的马车,祁泠与银盘同坐,像从建业来时那般。
只是这回不用祁泠操心太多,只坐在马车中,等着歇脚便好了。
银盘在小柜子中翻翻找找,内里东西已被吃了大半,她凑了一匣子果干递到祁泠面前,“娘子,你……”
她说了几个字便又不说了,拿一把杏仁脯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嚼了嚼。
“怎么不说了?”
祁泠这么一问,银盘咽下酸杏,慢吞吞道:“娘子同三郎君是不是吵架了?走了半日都没来人。”
她还记得被三郎君从娘子马车上赶出去的敢怒不敢言,以为这回也会如此。
祁泠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方才他表现得与她关系极好,是为了冯家不看低她。实际上,这两日确实对她疏离些,话都没说几句。
虽觉莫名,但如此甚好。
置气也随他去。
祁泠拿起个酸渍梅,放进嘴里,不在意地含糊道:“没事,不必管他。”
两人悠哉悠哉,堪比出游。
前面的马车气氛便压抑许多。
祁清宴这些时日在查苏家,最后竟一头雾水。
淮陵既然曾有苏家,总会有人知晓,可查探问过许多人都言不知。
冯老爷子说冯夫人与苏家娘子交好,可他在冯朴云面前提起苏家,冯朴云却说不知道。
又言是他父亲糊涂,曾经是有娘子同栖梧妹妹交好,不过都嫁在淮陵。
不姓苏,皆如同寻常妇人一般,嫁人生子,成了谁家的夫人。
冯老爷子和冯朴云定有一人说谎。
常理应当相信冯朴云。冯老爷子毕竟将行就木,甚至神志不清。
而且不光冯朴云他自已这般言说,淮陵众人,上至官员下至乞丐皆说没听过苏家。
可冯朴云听到苏家不是立刻否认,愣神几瞬,面色不大正常,勉强笑着地说不知道。
听祁清宴说是冯老爷子所言,他才解释是父亲糊涂胡编说出这样的话。
祁清宴不信他。
诧异的是竟查不出一点线索。
贡家兄弟的哥哥贡承上了马车。贡承递过去几封信件,皆是从淮陵周遭查探的,有关苏家的回答。
他亦道:“属下今日在城外一户人家听到些,老两口道城中确有苏家,但生内乱,最后一家皆死。”
“因何内乱?”
贡承摇头,“无人知晓,只说苏家行事不同常人。而且苏家有女儿,都死在二十年前。”
诡异得紧。
淮陵人人守口如瓶,从城外查到的线索又断了。
祁清宴抬手按了按乏累的眉心,知晓此事怕是麻烦。
直接问冯夫人倒可能有结果。
但那无异于将事情彻底捅破在众人面前,他倒是可以,只是祁泠怕会恼怒。
他道:“去查。派人回建业。”
“查十几年前,二夫人抱养祁泠的风月楼中,是否有家在淮陵的歌姬。”
第47章
“我们走后,仍留些人在淮陵,继续暗查,多等些时日。这几日打草惊蛇了。”祁清宴顿了片刻,补充道。
“是。”贡承应下。
马车在淮陵速度不快,随着要出城的人潮一同慢悠悠朝城外去。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拐入巷子,人声渐少,马车缓缓停下。
“娘子,快看!”一路上掀着帘子往外瞧的银盘忽而喊一声,声音难掩惊奇。
祁泠偏过头,往窗边倚了倚身子,亦随之望去。入目是一片青石为砖瓦的巷子,四通八达,往那边拐都有府邸。
马车停在其中一户挂着灯笼的宅院前。
最前面的马车,有侍女扶一位娘子下了马车,那娘子背影娉婷,鹅青色的衣裙同祁泠穿的相似,以长过肩头帷帽遮着,整张脸都露不出来。
后有十几名侍从跟着,祁泠仔细瞧过,大多是她从建业带出来二房的人。
银盘悄悄道:“娘子,方才那位女娘,从后面看身形同你有七八分像呢。”
祁泠点头,确实很像。
他想周全时,处处周全,必定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那在建业时,毫无遮掩,险些被许多人知晓两人的事,恐怕又是另一番心思了。
想清此事,她指节无意识收紧,视线从挂着灯笼的大门扫向前面的马车。
郎君亲自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府前,看着“假祁泠”走进府内。
随后,他又吩咐守在府前的护卫几声。离得远,看不清他的嘴型,祁泠只能见到,在他说完,守在府周围的人更多了些。
祁清宴转身,嘴角还噙着一点方才假意的弧度,眼神下意识望向某处。
那里马车帘子微掀,祁泠看着他的目光不辨情绪,与他视线相对,旋即低垂下眼,转头朝内侧,再瞧不见。
只剩她那个不甚聪明的侍女,探出个头,见到他,忙捂住嘴,慌里慌张放下帘子。
晚膳前,天尚未昏暗便到了客栈。祁清宴不知去了何处,沉弦跑前跑后,安排妥帖了房间。
他带祁泠同银盘到了里侧的上房。
银盘将要换洗的衣裳放在桌上,正给祁泠解着的披风带子,有人轻叩两声,随后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