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她遂将手放上去。
“三郎?”
“……阿泠?”
祁观岚一身骑装,一手紧勒缰绳才止住骏马,吁了一声。俨然方从外归来。
方拐过弯,她就瞧见祁府的马车,当时还猜着这个时辰会是谁归府。结果见到这对兄妹依次下来,倒也还好。
只是祁泠慌忙将手收了回去,轻声唤了姑母。
祁清宴主动拉住祁泠的手,使了点力气,拉着她下去。
同时转身同祁观岚道:“姑母好兴致,这是去郊外跑马了吧。我接阿泠回来,正打算去瑞霭堂见祖母,姑母可要同去?”
自从祁观复生了事,沈老夫人对儿女孙辈看顾愈发紧。听说谁家子孙坠马摔断了一条腿,最近不许祁观岚出去,她今日是偷偷出去。
听此立刻心虚,祁观岚翻身下马。身后又赶来来一匹马,随行侍卫也下了马,祁观岚顺手将缰绳递给他,含糊道:“……好侄儿,好侄女,你们俩去就是了哈,姑母就不去了。千万别说在门口遇见我啊。”
祁清宴松开手,笑吟吟望向祁观岚身后人高马大的侍卫,细看着,眉眼还算俊朗,高鼻深目。
他开口:“姑母的侍卫,我好像几年前见过。今日忽而想起来……他是曾经在马厩的骊?”
名骊的侍卫跪下,“禀郎君,郎君记的没错,奴七年前是骊。”
祁清宴道:“既有胆识才干,不屈于一处也好。得姑母赏识,离了那处,来日或有大作为。”
他语毕,转看向祁观岚,“姑母,祖母在等,侄儿带着阿泠先去了。”
祁泠俯身同祁观岚告辞,祁观岚嘱咐她没事同祁望舒一起玩,祁泠自然乖巧答应下来。
等两人走后,祁清宴的侍从也将马车牵走,侧门重新空荡荡。
祁观岚转身同骊道:“等过了母亲寿宴,你还是回去当护院吧,如从前一般,不出现在人前,护着阿濯就好。”
骊沉默,点头答应。
祁观岚的话他从不置疑。
祁观岚说着阿濯,忽而灵光一闪,想起阿濯前些日子说的“哥哥在哄姐姐睡觉”。
她当时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话,如今仔细一琢磨,阿濯是在二房院子里乱跑,由祁清宴牵着出来。
阿濯认识的姐姐不多,偏因着祁云漪,祁泠时常见到阿濯,阿濯也会亲近地喊她姐姐……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祁观岚藏不住一点事的,当即就想着去老夫人面前嚷上一句,母亲,不用担心大房后继无人了,你孙子兔子吃上窝边草了。
可想起祁清宴方才的话,她琢磨琢磨明白了,咬咬牙,恨道:“这个小崽子,敲打算计到他亲姑母头上了。”
骊深邃的眸子带着疑惑,单纯看着祁观岚,满是信任。
祁观岚已大步往院中走,骊跟着,听她哼一声,“你以为他会平白无故提你?他呀,怎会刻意记下人名字,八成是猜到什么,又去查了一番。以后你躲着他些,我这侄子呀,祁家的心眼被他长走一大半,太单纯的人,和他待一起,容易被骗。”
……
瑞霭堂内,沈老夫人将祁泠拉到近旁细细看,不禁点头道:“嗯,确实气色好些了,等来日我也去宅子里陪你们住上一段。”
说的自然送给二房一家的宅子。祁泠挑着说祁观复,听到儿子好了些,老夫人也欣慰。
顺道一同用了晚膳。
老夫人转而看向连着将近十日没归家的祁清宴,观他今日心情不错,试探道:“三郎啊,最近听你父亲说你忙,所以在府外住着?”
祁清宴用完膳了,回道:“是,祖母,有时忙得晚了,回府也耽误,干脆在外住下。”
“外面有人,可接进府里来,只要品行过得去,”老夫人顿了下,不大好的记忆浮上,许久才道:“家中不会亏待她的。”
祁泠埋头苦吃,当做听不见。
祁清宴则全然否认。
老夫人知道他不愿意说,近来实在鲜少见到祁清宴,明日忙起来又不知何时才能看到他了,干脆道:“我和你母亲一同商量过,明日邀了唐娘子与其母来府上,你觉得如何?唐父久在御史台,深受皇室信任,瑞安王妃格外喜欢唐娘子,若两家联姻,你也能少些皇帝猜忌。”
祁清宴未言语,似在思索。祁泠想着她在,两人还算有点关系,他或许不愿在她面前提婚事。
于是,她识趣地提了告辞,要回二房,就是原来住的小祁府。
老夫人却道:“干脆留在暖阁里,同我一起住。回二房作甚,要走那么远。”
祁泠也答应了,祁清宴顺势提了要走。她奉老夫人的命,出门送他,趁着四周无人,她对祁清宴道:“你大可娶亲的,祁清宴。”
祁清宴直觉她说不出来好话,还是耐心问了一句:“怎么呢?”
“我们当初说好的……”她语气颇慢,却郑重,“你娶妻,或是有了要娶的人,我们就断干净的。”又添一句,“各不相干那种。”
祁清宴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痒,被气得,差点笑出来。她如此无情,昨日还翻云覆雨一处,转眼就说出这番话来,直到如今也未有一丝要同他长久的念头。
回琅玕院的路上,他忍不住回头问贡承,嫌弃其办事不力,“三娘子的身世查到何处了?为何迟迟没消息?”
第65章
贡承也为难得紧,道:“郎君,前些日在建业寻,二十年前有口音像家在淮陵来的歌姬舞姬。逐一查过去,赎身或留在楼中的人,皆早早殒命,线索断了。当初来祁家寻冯夫人要钱财的人也找不到。”
“……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掩了此事真相。”年头久远,当年未留下手脚,如今更难查。
急也急不得,从淮陵事开始就知内里不简单。祁清宴道:“接着寻吧,一有消息务必送到我这里来。”
贡承应是。
翌日阖府喜气洋洋,天色尚未彻亮,瑞霭堂已聚了不少人。
祁清宴进院一眼望见祁泠,她微侧身行了一礼,装作不熟样子,两人依次进了门。
祁泠进门就被祁望舒牵去,姐妹两坐在老夫人身旁热闹叙话。祁清宴望着她,祁既白喊了一声二弟,他转身过去,两人一处说话。
大房和二房人齐了,二房只来了祁泠一个,姐弟两皆告病,柳姨娘正是老夫人心头刺,她的子女见不到也好。
一家人聚在一起,依次给老夫人祝寿,又送了寿礼。
正是热闹时,门房跑来禀告:“老夫人,宫中来人了。”
内里祁家人面面相觑,全家一起在院中迎着,听大太监宣旨,奉新帝之命来送寿礼,玉寿桃一对、红珊瑚树兼锦缎几十匹。
天家恩赐,接了却无人欢喜,一齐跪下谢安。
一行人方重归瑞霭堂,不过片刻,门房又急来报瑞安王妃到了,虽不请自来,也是一等一的贵客,老夫人亲自去前面迎。
瑞安王妃比去岁精神头更好。
后宫无太后,先帝的皇后,五皇子嫡母,二皇子生母,楚徇一上位,她就病死了。二皇子被流放,谁知路上死了没有。其中都是楚徇手笔,碍眼的人一个个灭掉。
他几近专横独行,手段狠绝,却厚待位如养母的瑞安王妃。瑞安王妃时常进宫去,与掌实权的太后也无甚区别了。
女眷叙话,郎君们出去前院迎客待客。
瑞安王妃坐着老夫人让出来的正位,从前尚需掩饰一番,但如今不需了,笑着同老夫人说话,余光瞄见娘子堆里的祁泠。
也无需刻意去看,水灵灵的美人就站在那里,令人自然而然地就看过去了。
当初祁泠太过直白,拒绝的不留情面,细提起来是下人面子。
瑞安王妃道:“没想到,我那儿媳有了身孕,今年会添两个孙辈,只是盼着快些见到。你二孙女的婚事,还没着落呢?”
老夫人道:“她呀,父母身体都不好,她要在身边侍奉。我也不舍她嫁人,在家再留一年两年吧。”
“可惜了……”瑞安王妃啧叹了一声。
确实是没个福气的,宫中那个依她看来心思太多,身份太低。只是祁泠太不知好歹,遂不再提。
祁观岚坐在一旁,陪着母亲见客。她同先头的郡王妃交好,实在看不惯瑞安王妃的做派,前儿媳妇方死了几月,忙着娶了新儿媳。说起来是皇亲贵族,行的却是连普通人都做不出的丧良心事。
她使了眼色给祁望舒,祁望舒明悟,寻个由头拉着祁泠去厢房里说话,避了瑞安王妃,一直到寿宴结束,姐妹两个才出去。
晚间老夫人不大高兴,祁泠在侧也不敢细问,直到祁清宴进屋,他难得得了老夫人的冷脸。
自打瑞安王妃来后,祁泠都在内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望向祁清宴。
祁清宴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祁泠立刻移开视线。
老夫人道:“你们一个个的,当真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