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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女史_悟空嚼糖【完结】(127)

  等在正门的僮仆燕三、燕七全欣喜之色跑过来,禀道:“主母回府了。”

  尉茂眼珠一转,暗叫糟糕!元刺史给的那几卷书全摊在他书案上呢,阿母最爱乱寻思,可不能叫她看见。

  晚了!

  陆萝回旧都,就是为了幼子尉茂那封想给别人当儿的信,才趁秋假这段时间回平城的。

  她回来后,得知阿茂外出了,就进儿郎屋里等。在陆萝的记忆里,阿茂还是那个调皮小猴子,可是看着到处都堆着书籍,一下子竟然有种陌生、胆怯感。

  这种胆怯,既有才察觉她不了解幼子的愧疚,也有害怕幼子和她疏远的恐慌。

  陆萝是武人脾气,在阅览完书案上那些“义父、养子”的志怪传后,又气愤又心疼又委屈。

  气的当然是夫君尉彝!

  心疼的是阿茂。

  委屈她自己,风尘仆仆两千里路,一腔母爱喂了狗!

  “阿母?”尉茂站进屋门,顺手把旁边的铜盆挡在胸口。

  陆萝气坏了,拿起一卷志怪传朝孽障扔过去。“我是母老虎吗?你做这副乖张样给谁看?说,哪来的破书?我们把你留在平城,是让你学这种市井志怪吗?”

  “都是元刺史给我的。”

  哎呀果然如夫君所说,元志那个鳏夫想儿想疯了!

  陆萝更恼恨!“过来,说,今天去哪了?”

  “出门了。”

  废话!“我让你过来!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撕了你?”

  尉茂非但没往前,还警觉地一脚踏回门槛外,把铜盆紧紧扣在胸前。

  陆萝哆嗦着嘴,哆嗦着手指着这逆子。守在门外的一众婢女全涌进屋,有给主母捋气的,有捶背的,有端水的,有拿手帕去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的。

  第176章 阉官刘腾

  以前熊孩子再淘气,陆萝只要装哭装病,都能让尉茂收敛了坏脾气认错,可是今天不管用了,陆萝抖嘴都差点咬到舌头了,见儿郎仍旧提防她,她只得烦躁地把婢女搡开,全撵出去。

  “唉,茂儿,你真一点儿都不想念阿母么?阿母不训你了,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都长变样了,来。”

  尉茂这才进屋。

  陆萝好气又好笑:“总抱个盆干什么,放心吧,你已经大了,阿母不会打你了。”

  尉茂低声解释:“阿母离家那天,用这个盆洗的脸,可能阿母忘了,那天早上我站在你旁边,我和阿母的脸影一起照进水盆里,等你们坐上马车都走了,我没让仆役倒掉那盆水。我守着盆站了两天,每次戳动水面,心和水一样晃得难受。”

  陆萝这次是真掉眼泪,向幼子伸出手臂。“阿母记得,怎能不记得呢?”

  尉茂也落泪,跪步上前,他把净亮的铜盆照着自己和阿母。“阿母没变样,我确实变了,一个盆太小,盛不开我了。”

  对不起了阿母,以后我只想和窈窈一起洗脸,照铜盆。

  此时此刻陆萝哪知道儿郎是这种心思,她根本没思索话里的奇怪,把孩儿紧紧搂住!

  “我的儿!你这傻孩子,以后不准这么说话,你想让阿母心疼死啊!茂儿放心,阿母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一起走的,以后咱们一家人在洛阳生活,再也不分开了。”

  “那我义父怎么办?”

  “你义父他……什、什么义父?!”陆萝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扫一眼书案上那些志怪传,赶紧抹干净泪,抓住尉茂的双肩询问:“你跟阿母说实话,你给你兄长的信里说的事,你是真存了不认父母的天杀念头?还是怨我们把你舍在平城,赌气说的胡话,为着故意气我们的?”

  尉茂摇头:“都不是。”

  陆萝心急催促:“那是什么?说啊!”

  “几个月前,有个擅射箭的匪徒挟持我,还虐打我……”

  “什么?!”陆萝瞠目,暴怒。

  “元刺史为了救我,连武器都当着匪徒的面扔掉,换他自己当人质。事后我去感谢他时,他眼伤正发作,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儿……儿真的可怜他。”

  陆萝:“他不是有俩从侄?”

  “毕竟是从侄,元刺史只想尽抚养之责,不想用病痛拖累元珩和元瑀。现在都如此,等元珩、元瑀成家以后,元刺史的生活更孤凉了。”

  陆萝被说得不好受,但同情归同情,感激归感激,不能用儿子去还恩啊。“瞎说,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以后再娶妻,多纳妾,生出自己的儿女不就行了。”

  尉茂:“不会娶了,其实元刺史早年喜欢过一个姓鲁的女子,那女子还生了一儿郎呢,随了那女子的姓,叫鲁饥没。”

  “啊?天哪!后来呢后来呢?”陆萝最喜欢听宗室、勋臣的隐秘情事。

  “后来为了躲元刺史,去了萧齐,再后来听说都死在战乱里。”

  “哎呀,这个……有点惨了。”

  “此事是我求了刺史府里的苟主簿告诉我的,阿母千万别往外传。”

  “肯定不往外传。天呢,鲁饥没,可怜见的,听着就不是好命的。”

  刺史府。

  元志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鼻音囔囔道:“怎么回事?难道谁在说我坏话?”

  对面记录文书的苟主簿回句:“肯定不是我。”

  元志继续说正事:“今年入冬的禄俸提前发放,赵芷虽说辞了长史一职,但得算上她的。”

  “郡署、各县署、乡里要协助百姓加紧修窖、修缮房屋,应对好寒冬。上月各县、各乡里报的无期亲、无大功亲的老者、疾者,都核实了么?”

  苟主簿回复:“都核实过了。”

  元志一听对方语气就知道有虚报的,这种事难以杜绝,他气恼片刻继续下令:“贫者给以衣食,疾者单独安置,腊月前,派乡医至各官署领取药物医疾。尤其这次随军去柔玄的伤兵、亡兵,十一月前,抚恤务令优给!”

  “对了,你和各县署协调,乌洛兰氏的那些老兵,凡跟随赵长史冲锋作战过的,调入州署仓曹任职。”

  “再和永宁寺、皇舅寺的寺主、维那商议,定下腊月的救济日和施粮地。说到这我想起来了,年前一定要核对乡里户籍,假慕沙门者禁止不了,但心里得有数!”

  苟主簿:“核对户籍这项,我已经吩咐文吏在做。赵芷的户籍被人查过,据收受贿赂的文吏交待,是崔学馆已逝的崔翁给他好处查的,那名文吏家境实在贫穷,我没辞他,把他调去别的库房了。”

  “好。”元志继续讲:“小学是这月二十开学,年考定在这月底,不要耽误冬季的狩猎。边镇之乱年前结束不了,狩猎地不要出恒州,定在白登山、青牛山、白狼堆、七介山四处。”

  “差点忘了一事,百姓进入冬闲,我见街上到处都是自卖苦力的壮年,你即刻拟布告,由州府出粮雇佣这些人挖河道,疏通淤泥。”

  苟主簿提议:“冬季不审讯,是不是让牢里的囚犯也去挖河道?”

  “可以。”

  京都。

  洛阳县署地牢。

  这里的牢屋还和元志为洛阳令时一样,没有扩充挖建,如今的洛阳令姓贾名祯,祖上是汉初名臣贾谊。

  跟在贾祯后边的有三位阉官,走在最前头的阉官接近四十年纪,丹凤眼,面白净,是才迁升冗从仆射的中黄门刘腾。

  其余二人是小黄门。

  地牢里土腥气很冲,刘腾被呛得一直皱着眉头,等走到最底层的最里面,贾祯指指来路上隔了几间空土牢的刑室,说道:“仆射放心问话,我去刑室忙。”

  刘腾说话慢而谦和,给人好感:“有劳了。”

  他看着贾祯进去刑室,没让小黄门动,他自己则继续往前处的黑暗走,确定这里就是最后一间,再无前路、岔路,才回来,让小黄门打开又霉又臭的木门。

  两名小黄门手里都提着烛灯,狭窄的牢室顷刻间被照亮。

  僧芝呈打坐姿势,缓缓睁眼适应光亮。“贵人来了,此处肮脏,我就不请贵人坐了。”

  刘腾看着墙壁上用指甲划的密密麻麻的字,他识字极少,懒得凑近,问道:“是佛经么?”

  僧芝:“不是,是我胡家上下,我能记得之人的姓名。佛经已在我心里,我别无所求,只求多活一日,为这些人多超度一日。”

  第177章 僧芝死

  刘腾:“你怀疑武始伯在恒州遇害的事,我听洛阳令说了。可是武始伯居雍州长安,紧邻司州,既是举家迁来洛阳,为何往北行去遥远的恒州呢?”

  僧芝:“口供笔录上应当有,我兄长听说旧都诗学馆兴盛,想将侄女胡乌屋送平城学诗一年半载,全当游历增长见识,再折回洛阳。我兄长一向谨慎,每月都会寄路途平安的家书给我,到了恒州后,家书断绝。”

  刘腾:“平城学馆虽然多,好的也就几家吧。”

  僧芝垂眸不言。

  刘腾:“你在平城生活很久,一定知道哪家学馆好,更知道哪家贵人向佛,她们的心中所求,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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