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机关枪似的，“嘟嘟嘟”扫射一通，完全不给人插话机会。
谢一舟皱起眉，很轻地啧了一声。
符遥睁大眼睛，努力摆手解释：“不，老师我们没有早恋，我们……”
“还敢狡辩！”那教导主任眉毛一竖，伸手指着她，“没有早恋？好，那你告诉我，你身上披的外套是谁的？”
符遥：“……”
谢一舟：“……”
“说不出话了？”教导主任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冷笑一声，“跟我去德育处走一趟吧，我让你们班主任亲自过来领人。”
德育处里，白炽灯亮得像是在审犯人。
教导主任坐在桌子后边，眼神来回在她们身上打量，“老实交代，你们谈恋爱多久了？”
谢一舟两手插兜里，没吭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教导主任。
符遥深呼吸一口气，第一千零一遍说：“老师，我们真的没谈恋爱。”
“没谈。”教导主任“哦”了一声，目光如炬，准确地落在符遥手里那个粉红信封上，“我知道了，确实没谈，刚刚准备表白是吧？谁表白谁？”
“……”
这回连符遥都放弃跟他沟通的想法了。
教导主任见她们低下头，以为自己猜对了，更加来劲。
“谢一舟啊，我认得你，10班理重班的是吧，我可没少听说你初中时的光辉事迹。”
教导主任拍了拍桌子，语重心长，“作为男人，得更加有责任心才行啊。你们学生中间搞了个什么表白墙是吧，我可没少在上头看见你名字，你不是跟文重班那谁谈恋爱么，怎么，想脚踏几条船？。”
谢一舟把眼神收回来，冷冷站着，不知道是懒得说话，还是照单全收。
符遥心中一慌，突然上前半步，挡在谢一舟面前，“老师，真的不关他的事。”
“你不用帮他说话。”教导主任摇摇头，“他妈妈上次来学校开家长会，还特意跟我沟通过。有些人呢，确实难经得住诱惑，比别人更容易走上歪路，所以我们更应该时刻警醒自己……”
“不。”符遥咬了咬唇，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是谢一舟，是我。”
“……”
谢一舟在她身后抬起眼。
符遥大概只比他胸膛高一点，挡在他前面时，纤细单薄的肩膀却很有力量。
“不用管他。”谢一舟轻声说，用只有她们俩人能听到的音量。
这个教导主任难搞得很，爱多管闲事又好面子，隔三差五就喜欢搞什么纪律检查活动。反正只要待会老曾过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家长也好，老师也罢，这帮成年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再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
他已经习惯了。
“老师，你要批评就批评我吧，不关谢一舟的事。”符遥似是豁出去了，一脸大义凛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勾搭过我，只是我自己，单方面暗恋他。”
谢一舟：“……”
他盯着符遥的背影，觉得有几分荒唐。
空气中一片安静，连教导主任都收了声，面上写满不可置信。
半晌，谢一舟忽然移开视线。
藏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握紧，脸上传来轻微的热意，逐渐漫至耳根。
这场闹剧直到班主任老曾出现，才宣告剧终。
“你们这些小朋友，就喜欢乱说话糊弄老师啊。”教导主任站起身，有些尴尬，“刚转学第一天，同桌带着熟悉一下校园……是好事啊，值得鼓励。”
“是，我也是这么说的。”老曾陪着笑，表情很是欣慰，“我之前还担心她刚转学不习惯，看来是瞎操心了。”
“行行行，那快回宿舍去吧，这都到熄灯时间了。”
也就是说，她们来这儿听了足足半小时的训话。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这回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这么晚了，谢一舟，你陪同桌回女生宿舍楼吧。这位新同学刚来，可能还不清楚，我们一中最讲究人文关怀，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来找老师啊……”
符遥跟着谢一舟离开德育处，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脚腕。
符遥：“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把人文关怀放在嘴边的老师，多数都没有人文关怀。”
谢一舟嘴角似乎翘了一下，刻意不看她，“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不多。”符遥想了想，又有点同情他，谦虚道：“跟你比起来，应该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谢一舟：“……”
走在校道上，两人肩膀虽然很客气地隔了一段距离，影子却被路灯拉长，黏糊糊靠在一起。
半晌，符遥斟酌着开口，“我怎么感觉，教导主任好像对你有点意见？”
问都没问两句，直接把黑锅扣在谢一舟头上，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有前科”。
谢一舟垂下眼，漫不经心道：“你感觉没错。”
“……为什么？”
“你刚刚不是都听见了吗？”谢一舟用反问回答她。
“哦。”符遥抓着书包肩带，“因为你不仅四处勾搭小女生，而且脚踏两条船，始乱终弃？”
“……”谢一舟面无表情看她，少顷，咔咔活动着手腕，“不止，还因为我经受不住诱惑，容易走上歪路，比如现在——”
符遥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想打我？”
谢一舟盯着她，没说话。
符遥眨了眨眼，“不是吧谢一舟，你居然打女生？”
“……”
眼看谢一舟一步一步向前，符遥原本只是玩笑，这会儿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停停停，你再过来的话，我就喊了！”
谢一舟无所谓道：“喊吧，你打算喊什么？”
符遥说：“非、非礼？”
谢一舟嗤笑一声，瞳仁在夜色中显得极明亮，仿佛藏了星辰。
符遥被他笑容所摄，连呼吸都滞住了。
他慢悠悠凑近，“也可以，反正我本来就……臭、名、昭、著、了。”
跳跃的、温热的气息，朝她的鼻尖扑过来，铺天盖地。
洗澡过后谢一舟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变得更加明显，她嗅出了积雪草的味道，清爽寒凉，偏偏有种大雪也压不住的勃勃生机。
一阵微风吹动她耳边碎发，转瞬即逝。
等符遥回过神来，谢一舟已经往后退开两步。
他把自己外套从符遥臂弯里捞回来，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个粉红色信封，越看越眼熟。
符遥：“……你干什么？”
谢一舟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当然是，尽早消灭罪证啊。”
符遥抿唇，有点泄气，“你为什么不愿意把那学妹联系方式给我？”
“没有为什么。”
“难道你怕我挖你墙角？啧啧，真正的爱情，从不会畏惧命运的考验。”
“……”谢一舟转身，一副懒得跟她辩论的模样，往身后摆了摆手，“走了。”
符遥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垂下头，唇边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颇有几分黯然。
最后，还是没能鼓足勇气问谢一舟，今晚教导主任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他真的在跟别人谈恋爱吗？
符遥叹口气，踢了一脚路面的小石头泄气。
看着那小石头在空中骨碌骨碌飞远——
正中谢一舟小腿。
“……”
谢一舟缓缓回过头。
符遥抓起自己背包，逃也似的爬上台阶。
十一点半，符遥擦干头发，爬上自己床。
舍友潘恬和许静都睡下了，对床的黄程程也安安静静地进入夜间玩手机模式。
宿舍里安静得空旷。
谢一舟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否认，应该就代表默认了吧。
所以呢？她又不是一定要泡到谢一舟，只是为了报答他而已。
因为谢一舟救过她，还不止一次。古人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当怎么样，以身相许吗？
符遥翻了个身，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毫无幽默感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人家心有所属，她也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只要守在旁边，帮谢一舟度过人生中差点毁掉他的那次浩劫，她们应该就算扯平了吧？
符遥把被子拉到下巴处，胸口还是闷闷地疼。
……真是没出息。
心里既酸又涩，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好奇。
因为哪怕不是自己，她也好想知道，谢一舟喜欢的女孩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闻鸡起舞：【对了，放学的时候，韩大班长过来问我，你怎么没来上学。】
符遥左手撑着下巴，慢吞吞单手回复：【哦，那你怎么说的？】
闻悦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我说你转学了啊！哈哈哈哈你真应该看看那时候韩鑫脸上的表情，他还以为你只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