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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辱清冷太子后_安南以南【完结】(91)

  屏风朦胧,背后的人影也朦胧,女子消瘦而圆润的肩稍稍瑟缩着,纤细易折的颈低垂。

  她在解衣,如同花瓣剥落,轻软衣料层层叠叠堆在脚下,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似是察觉有人靠近,姜时雪惊呼一声:“阿昀?”

  祁昀的目光凝在那道模糊的影子上。

  她似乎环抱胸前,是一个羞怯而紧张的姿势。

  见他迟迟不说话,少女忽然娇嗔:“我在换衣裳呢!”

  祁昀没有回答,屋子里一片死寂。

  姜时雪又道:“阿昀?你怎么不说话?”

  许久之后,喑哑的嗓音响起:“叫人煮碗姜汤来,切莫着凉。”

  少女轻快的声音传来:“哪有那么脆弱,不过你说的也是……还是喝完姜汤吧。”

  “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是不是也淋雨了?等等我们一起喝姜汤……”

  “不必了。”

  姜时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祁昀清而冷的嗓音响起:“方才我乘轿辇回来,没淋雨。”

  他又说:“你先换衣裳,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再过来。”

  也不知为何,姜时雪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如常道:“今天下雨,晚膳不若吃个锅子?夏天宜清淡,就叫小厨房备个清锅,再切些羊肉和蔬菜涮来吃?”

  祁昀也如往常一般:“好,依你意思。”

  门扉轻响,祁昀离开了。

  姜时雪攥着裙角,紧绷的肩一点点放松下来。

  银烛三步并两步走到屏风后:“侧妃?”

  毕竟刚哭了一场,姜时雪的眼尾还泛着一圈红,似是被撵开的花汁染就。

  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被他看到的。

  姜时雪冷静下来,屈起手指压了压发烫的眼尾,道:“银烛,交代你的事情你继续去办。”

  银烛刚蹙眉,便听姜时雪不由分说道:“只有弄清楚来龙去脉,我才能安心。”

  “……是。”

  “另外吩咐小厨房,羊肉选肥瘦相间的,阿昀更爱吃。”她轻声道。

  雨愈发大了。

  冷渊听见门前响动,抬头看去。

  瓢泼大雨中,祁昀的黑色蟒袍沾了水,沉甸甸挂在身上,色泽愈发深重。

  分明雨大风急,人人避之不及,他步子却走得极慢,仿佛对狂风暴雨视若无睹。

  冷渊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他几乎是看着殿下长大的。

  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向来叫人难以揣度他的心思。

  可这一次……

  冷渊连忙迎了上去。

  这样的大雨,伞是遮不住的。

  祁昀的眼睫都被雨水洇湿,黢黑眼瞳沾了雨水,越发清寒空洞,与之对视,竟忍不住生出几分胆寒之意。

  冷渊见他衣袍俱湿,道:“殿下先去换件衣裳。”

  祁昀却忽然开口:“派人去余州打探一个人。”

  冷渊一凛,小心翼翼开口问:“敢问殿下……可有什么线索?”

  “拿着新科探花宋观澜的画像前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做……行之的人。”

  冷渊心尖一跳,躬身道:“是。”

  祁昀似乎倦极,缓缓迈进屋中。

  祁昀一向不喜人近身侍候,冷渊交代宫人去煮姜茶,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

  冷渊的目光骤然冷下来,他问内侍:“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若是旁人来问,内侍自是半点不敢声张。

  但问话的是冷大人。

  内侍头埋得极低:“回大人,方才在倚兰苑……殿下撞见侧妃同一位年轻的大人叙话。”

  他只说了这么多,但冷渊却听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若只是普通叙话,何至于此?

  冷渊的目光落在面前尤显稚嫩的脸颊上。

  若他没记错,此人的哥哥乃是去年替殿下执行公务时牺牲的。

  冷渊随口道:“你哥哥可是唤作阿峰?”

  内侍怔了下:“……正是。”

  冷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去找韩霆领对牌吧,你哥哥在暗卫里排二十九,你接他的对牌。”

  内侍眼圈一红,猛然跪在地上:“多谢冷大人!”

  “今日之事,明白该如何做么?”

  内侍重重叩首:“小的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小的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冷渊心道,是个聪明人。

  也免得他沾了手。

  处理完这桩小事,冷渊唤来暗卫,将事情逐一交代下去。

  然而暗卫刚领命告退,冷渊便听到祁昀寝屋方向传来瓷器碎裂之声。

  冷渊心中没由来地发慌,他匆匆折回去,见屋门微敞,姜茶撒了一地。

  送姜茶来的宫人面色煞白,抖如筛糠,跪在地上求饶。

  冷渊来不及数落宫人,只抬头看进屋内。

  祁昀仍穿着那身湿衣。

  他安静地坐在桌边,手中攥着一只已经断做两截的流苏簪。

  簪子刺破掌心,殷红的血顺着冷白手掌蜿蜒而下,将月白色桌帷染得一片触目惊心。

  姜时雪心神不宁,索性跑到小厨房看厨娘准备膳食。

  然而刚将高汤吊上,临渊阁那边便来人传话,说是太子不小心打碎茶杯伤到了手,今晚不过来用膳了。

  姜时雪心头一惊:“怎么会划伤手?”

  传话的宫人摇头:“奴婢也不知。”

  姜时雪当即便说:“等等,我随你一同过去。”

  银烛脸色发白,在后头扯了姜时雪的衣袖一下。

  外人在场,她不敢多暗示,只能朝她摇头。

  毕竟多年相伴,姜时雪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但她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我去看看就回来。”

  雨小了,地上却犹然积着水,短短一段路,刚换的绣鞋又湿了。

  宫人只到祁昀寝殿前,垂首候在一旁。

  姜时雪也知道祁昀向来不喜宫人打扰,自个儿上前敲了敲门:“殿下,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屋中并未掌灯。

  一片幽暗中,祁昀忽然睁开眼。

  掌心已被包扎过,搁在膝头,厚厚几圈纱布,瞧着有些笨拙。

  外面又响起姜时雪的声音:“殿下?”

  窗棂里投下的光落到黑檀桌案上,尽数陨灭。

  屋中陷在一片深海般的死寂中。

  祁昀忽然开始解下缠在掌心的纱布。

  一圈圈,如同蜿蜒的雪。

  他想起他们的初见,亦是在刺目白雪中。

  她如月上仙娥,而他,只是路边尘泥。

  为何偏偏对他伸出手?

  他一直想不通的事,在今日,忽然有了答案。

  簪子刺出的伤极深,与碎瓷划破的自是不同。

  祁昀面无表情拿起旁边暗格里的薄刀,压在伤口上。

  本已开始凝固的伤口再度迸裂,温热的血争先恐后涌出。

  檐下雨水如珠帘滴落,地面涟漪四起。

  屋内久久无人回应,两旁的宫人都埋下头,连呼吸都尽数收敛。

  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盯着太子墨黑的衣角,两股战战。

  所有人都瞧出来了,昔日息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很差。

  他们忽然听见姜时雪带着三分心疼道:“怎么会伤到手掌?”

  她自然而然拉起他的手查看,却发现洁白的纱布已经透出红色,惊得声调都高高扬起:“殿下,得叫人重新来包扎一下!”

  姜时雪扭头对宫人说:“快唤太医来,就说殿下的伤口还在流血。”

  交代完人,她紧张兮兮地攥着祁昀的袖子:“只是划伤,没被烫伤吧?”

  方才滞涩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尽。

  宫人们纷纷动起来去找太医。

  祁昀一直凝望着她。

  她大概是换了一身衣裳,衣袖干燥,还带着刚刚浆洗后的皂角香气。

  于是祁昀自然而然也注意到她沾湿的裙摆和绣鞋。

  从他吩咐人过去传话,再到她赶过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她走得那样急么?

  是急于赶来确认什么?亦或辩解什么……

  “阿昀?”

  四下没人,她改了称呼。

  祁昀的眸光落在她泛着湿的红唇上,想到的却是大雨滂沱中,她也是这般攥着那个人的衣袖,声泪俱下唤他:“行之哥哥。”

  胸膛处似乎空了一个洞。

  犹如冷风挟裹着尖刺倒灌,剐蹭着他肺腑,呼吸都泛起细密的疼。

  姜时雪仿佛觉察到他的不对劲,试探着又喊了一声:“阿昀?”

  祁昀忽然说:“你的鞋子湿了。”

  姜时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往后缩了缩脚,下意识道:“没事的。”

  他却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屋中,强制她坐下。

  她意识到他今天不对劲。

  但猜测的话在喉头翻滚,却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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