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夏婵犹疑地踏进房门,第一时间在房间的四周看了圈。
方才她说她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沈舟渡便一路默不作声带她到这儿来。
直到车子驶入地库,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处高档小区,而这套房子想来便是他的家了。
沈舟渡在玄关为她取了拖鞋换好, 看她还在怔忡地左顾右盼不禁歉意道:“抱歉,你说你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第一时间只想到了这里。”
他浅笑,“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夏婵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一言未发算默默应下了。
沈舟渡让她自便去厨房为她倒水,夏婵便在屋中简单看了看。
这是一套很宽敞的平层, 一眼目测过去大概有一百二三十平。
装修的风格极简,但收拾得格外井井有条也干净。
整间屋是原木色主调, 普通的白墙,只在个别处点缀了些纱帘与绿植,平添了些许生机。
大落地窗外就是申城立交桥的车水马龙。傍晚夕阳西下,太阳也像个咸蛋黄遥遥挂在天上。
夏婵用目光一寸一寸地随意观察着, 某一瞬, 忽然看到了什么。
顿了顿。
她背脊微微僵不觉走到那跟前, 就见一把蓝色吉他被严实地封在客厅一角的玻璃罩里。
仿佛一个陈列的艺术品。
经年过去, 那吉他仍被保存得崭新。
蓝色漆面仍如一片沉静的海洋,每一根弦都还泛着粼粼波光似的光泽。
弦上别着一张卡片,上面画面已经有些褪色。
但那遥远的孤舟与蝉还清晰地辉映,着也像在透过时光与玻璃在无声朝她轻诉着什么。
夏婵微怔,呆呆地看了它们一会儿, 少顷指尖无意识地抬起似乎很想碰一碰它们。
却在就要触碰在玻璃罩上前又缓缓停下。
“熟悉吗?”
光可鉴人的玻璃罩上突然又映出了另一张脸,沈舟渡清隽地出现在她身后,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
对上她一瞬错愕的眼神更弯了弯将一杯柠檬水与热毛巾递给她。
夏婵怔怔接过抿了口水又用毛巾轻敷了敷脸颊,低着眸淡淡说:“没印象了。”
“哦?”他却反而好整以暇地笑起来,道:“那我给你讲讲。”
他唇含谑笑,“这个呢……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她呢……原本答应和我一起上大学,结果失约鸽了我,还把我删了,但是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呢……”
“好好好……”夏婵简直要失败了,赶紧阻止了他,微抿唇像踌躇了良久才不太自在地说:“我以为,你早都会把它丢了。”
“怎会。”沈舟渡笑笑目光也落在了那把吉他与卡片上,无端也像陷进什么感慨,低缓问:“不过……当初,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他又好整以暇看她,“这个吉他,你当时又花了多少大价钱?明明要跟我断绝关系……却又隔几个月后又送了我这个,是为什么?”
夏婵始终静静低着眸避着他的眼神避而不谈,终于在他追问久了不咸不淡道:“可能……是为了破财消灾吧。”
沈舟渡不解挑眉。
她凉凉对上他的眼,“怕你因爱生恨,诅咒我,扎我小人,干脆花点钱送个礼物买个安慰。”
沈舟渡顿时忍俊不禁笑起来,轻缓地试探地又握住她的手,“到处看看?”
沈舟渡的这套房子格局的确不错,南北通透,三室两厅,每间房间都收整得干净整洁,装修重点放在了隔音上。
三间卧室里有一间被他专门做成了音乐室,里面放了各式各样的乐器与调音台。
桌上放着无数的乐谱与草稿纸,还有他的专辑。
夏婵的目光一一从那些专辑上掠过,最后停在《渡夏》的那一张凝望静默。
沈舟渡在她身后望着他轻笑随便拿起了一张,“听过哪一张?”
夏婵回神,情绪不明地看他一眼,“如果我说……几乎都没听过。”
沈舟渡摸摸鼻子,“那看来我还是不够火,歌曲还没传到夏经理的耳朵。还要再接再厉,让夏经理早日听见我的声音。”
夏婵默了默还是没回他这话,又将注意力放到另一边去。
房间的西角放了一架钢琴,上面是一个特质的亚克力储存盒。
里面工工整整放着的竟是无数块儿小木块与雕刻好的小木雕。
夏婵一见那些小木雕便不觉讶异,“你后来还……真的自己学了这个?”
“嗯哼。”沈舟渡就像讨赏似的将盒子打开将里面各式各样的木雕倒出来给她看,“我现在,手工可好了,黄毛都一定比不上我。”
他雕刻的东西什么都有,小狗、小猫、小兔子……
但最多的,还是蝉;
各式各样的蝉;
那些蝉有的完整,有的形状惨烈;
有的匍匐于叶,有的张开翅膀……
她似乎都能从那些木蝉中看到他从生疏到熟稔的过程,那是冰冻三尺绝非一日的日复一日。
指尖不由自主地也抵住了胸口衣襟下一枚凸起,微涩问:“不觉得无聊吗?”
那日他送了她那枚很精致的小木蝉,夏婵还以为是他从何处定做或淘来的,他自称是自己做的她也懒得纠结真伪也没多问。
没想到……
“而且,就因为随口的一句话……值得么?学这些做这些,应该也挺费工夫的吧……”
她其实早就忘了他曾经承诺给她过的那句话,一个人这一生也说过太多太多的话,她也不可能清晰地也较真着每一句,那只会让她对这世界失望。
“还好吧。以前喜欢音乐,后来爱好成了职业后反而有了枯燥厌烦的时刻,雕刻反而成了个宣泄口。”
他只笑,边说边已经拿起刻刀与一枚半成品雕刻起来,“而且,我可能做不到言出必践,但是起码要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全力以赴一把,否则问心有愧,我会遗憾。”
他说着抬起眸来对上她的眼眸轻眨笑一笑,似是在说木雕又不像在说木雕,夏婵怔怔与他对视着心底又涌陈杂。
很快,那木雕已经有了蝉的雏形,他将那只小蝉摊在掌心献宝似的给她看,“喏。”
夏婵盯着那只蝉捏在指尖瞧了瞧不禁笑了,可另一只手还在执拗地捂着胸口衣襟下的那个。
那枚长得像苍蝇似的木蝉吊坠被她带在身上久了,几乎已成为习惯,新的那只反而被封在抽屉里再没见天日过。
兜兜转转……她发现她好像还是喜欢最初心的那个。
哪怕它并不精致、哪怕它一文不值。
她目光又落在亚克力盒下面的钢琴上,“我记得,你说你会弹钢琴。”
“嗯,原本也丢得差不多了,但做了音乐人后又逼得自己不得不捡起来。”他说着已经翻开琴盖指尖一一拂过琴键,一阵悦耳的哆来咪发嗖流出来,他只身坐在钢琴前已经作势要起范儿,“想听什么?”
“随便。”
她在一旁看着让他自由发挥,沈舟渡想了想便唇角一勾指尖按动琴键弹奏起来。
熟悉的旋律立刻从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下流溢出来,他唇边跟着轻轻哼唱。
“蝉鸣轻和琴弦
回转那个夏天
将记忆重新怀念
却难解一夜无眠
记忆中的你
眨眼已化作从前
记得你眼睛
如盛夏的光影
星光无处隐藏我心底的秘密
像蝉鸣
追赶我无处可逃的距离
答案千万句
却没有回音
山风吹起我心里落不下的那缕
炽热的
却渡不过的夏季
……”
夏婵怔忡听着,渐渐的眼眶居然又泛红了,她蓦地别过眼去眨了眨掩饰。
沈舟渡敏锐地察觉到,指尖渐渐放缓音乐缓停下来,低声唤她:“夏婵。”
“嗯?”夏婵顿了下故作无事地红着眼看他。
他静默望着她红彤彤的双眼,片倾笑一笑道:“我这房间,是高密度隔音的。”
她不解。
他反而唇一弯笑得更神秘了一般,蓦地手在唇边括成括号仰面呼喊了一声,“夏婵——”
惊得夏婵心都猛地一跳忘记了哭泣捂着耳朵退后一步瞪他。
他看她这模样反而像更被逗笑似的笑起来,目光又深静地落在她脸上,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还绯红的眼尾轻颤,抿抿唇也忽然学着他的样子手在唇边扩成括号仰头拼尽全力地喊了声:“沈舟渡——”
沈舟渡笑着高喊回应她,“我在这儿——”
夏婵:“你有病——!”
他失笑,“相思病——”
“神经病——”
“我愿意——”
“沈舟渡——”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