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曼丽是公司的人事,自从灰灰被这位同事挂到公司大门口后,不止一个同事找到齐曼丽投诉这只鹦鹉的存在。
——太吵,总是大白天叫个不停,严重影响到员工们的办公效率。
——太脏,明明有饭盆和水盆,但笼子附近的地板总是会有掉落的食物残渣,甚至时不时还会有鸟粪出现。
——味道太大,同事每两三天才清扫一次小鸟的笼舍,鸟类特有味道在空气中发酵,在炎炎夏日简直就是一个悬挂的臭气房。
最后就连保洁阿姨都找到齐曼丽,称这只小鸟总是掉落大量的羽粉,把公司地板搞得脏兮兮的,询问她能不能将鸟笼子挂到别的地方。
齐曼丽找同事协商这件事,但同事态度十分无赖:“谁对鹦鹉有意见,那就让他们当面和我对峙啊!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齐曼丽有些尴尬道:“小丽,公司毕竟是公共场合……”
“那这样吧,正好我新鲜劲儿也过了,我家里也确实没条件养鸟——”同事又道,“曼丽姐,你对养鸟感兴趣吗?不然我把灰灰送给你吧!”
事实上,自从冲动之下养了灰灰才发现,原来鹦鹉没有成为大范围流行的宠物是有原因的。——不仅要注重幼鸟的笼子保温,还要每间隔三四个小时就喂食一次,最重要的是,鹦鹉幼鸟的陪伴体验感不强,商家甚至特意叮嘱为了减少应激状况,让主人少摸幼鸟。
一想到网上那些聪明会说人话,追随人飞来飞去的灰鹦鹉,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只又吵又麻烦的幼鸟,同事早就有一种被诈骗的感觉,现在齐曼丽找上门来,她更是恨不得直接脱手,将鸟丢出去!
齐曼丽立马道:“我没养过鸟,也不感兴趣!”
“哎呀,小鹦鹉其实非常可爱的,我养的品种又是最聪明的非洲灰鹦鹉,这个品种是公认语言能力最强的鹦鹉,只要耐心调教,这个智商相当于四五岁的小朋友呢!”同事热情道。
齐曼丽皱眉道:“不行,我不会养的,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同事撅起嘴,有些不高兴:“行吧,我在群里问一下,或许有人愿意接受这个灰灰……其实你们都不懂,这种鹦鹉价格特别贵,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只下来花了我一万多呢!”
齐曼丽有些惊讶,随即更加疑惑:“这么贵?!那你怎么不好好养啊?”
“原因很简单,我养宠物是为了情绪价值。”同事两手一摊,解释道。
“我本来看中灰鹦鹉智商高,会说话,和人互动性强!结果买回来才发现必须要从幼鸟养起,这也太麻烦了!
“至于价格,还好啦!我挑宠物一向只看品种,不看价格。曼丽姐你没养过宠物可能没有这种感受,虽然说现在收养的概念挺流行的,但那些很多都是本地卖不上钱的土猫土狗!贵,自然有它的道理!”
齐曼丽有些难以理解:“但你就这样转手,难道不亏吗?”
据她所知,这位同事的工资收入一般,家境也一般,并不足以到能够轻松抛出一两万的水平。
同事的态度十分潇洒:“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亏了啊!只是这东西不能退货,如果可以,我是真恨不得退给那个原商家!
“但我觉得宠物这种东西始终要为人类服务,总不能本末倒置,让我牺牲自己的生活和时间吧?既然现在条件养不了,那就及时转手送走呗!”
“哎——不聊了,有人加我好友,好像想要领养灰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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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鹦鹉灰灰被另一位同事领养,带回了自己家。
看到公司前台终于恢复了宁静,再也没有收到其他同事的投诉,齐曼丽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这样的日子不过坚持了短短两个月,某一天早晨,齐曼丽发现这只灰鹦鹉的笼子又被挂到了公司大门口。
——原来一问才知道,那位领养灰灰的同事居然对鹦鹉的羽粉过敏。偏偏灰鹦鹉这个品种又会掉落大量的羽粉,羽粉是鹦鹉羽毛根部自然新陈代谢产生的一种白色粉末,主要是为了保护鹦鹉的羽毛,维系皮肤健康。
那位同事倒是对鹦鹉十分上心,不仅注重鸟笼的日常打扫清洁,还自费买了许多鹦鹉的玩具和零食。齐曼丽能够明显看出,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这只小鹦鹉的状态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活泼亲人,还会一些简单的人类词汇。
事实上,那位同事在发现自己对鹦鹉羽粉过敏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放弃,而是先去跑了数趟医院,直到确认自己对羽粉过敏后,又吃了一段时间的抗过敏药,然而见效甚微,每当和灰灰近距离接触,仍旧会疯狂打喷嚏和流鼻涕,这才决定退还灰灰。
可是灰灰的原主人已经从公司离职,删掉了所有人包括齐曼丽的聊天好友,电话又根本打不通。原本对鹦鹉感兴趣的人就不多,在新主人羽粉过敏的症状下,愿意再次收养鹦鹉灰灰的人更是寥寥。
眼看又要收到公司员工和保洁人员的双重投诉,齐曼丽这回不想再当辛苦牵线的大冤种,回家和丈夫商量后,索性一咬牙将灰灰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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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人没有撒谎,灰鹦鹉确实一种非常聪明具有灵性的小动物。
由于经历了两任主人,鹦鹉灰灰现在已经将近一岁,属于亚成体鹦鹉。
大抵是察觉到自己辗转到第三个家庭,最开始灰灰的状态非常不好,成天待在齐曼丽夫妇为它准备的鸟笼中,时不时拔下两根自己的羽毛,根本不亲人。
小朋友天天原本在得知家里要有一只大鹦鹉后非常激动,借用爸爸妈妈的手机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后,就跑去和班上的小朋友吹了一遍牛,他家的鹦鹉聪明亲人还会说话,简直就是鸟中哈士奇!
然而真正将灰灰接到家中,看到灰灰对人不理不睬,也不开口说话的模样,天天十分失望:“妈妈,你这个鸟怎么是哑巴啊……”
丈夫孙涛也在旁边附和道:“这鸟的防备心也太重了!昨天我给它换水,它居然还想啄我!难怪被你两个同事遗弃呢!”
天天更是直接道:“妈妈,要不然你换只新的鹦鹉回来吧……我想要和我贴贴的小鹦鹉!”
齐曼丽瞪了丈夫一眼,耐心和孩子讲了鹦鹉灰灰的经历,又道:“宝宝,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全身心的尊重它爱护它,它是能够感受到并明白的。当它拥有足够的安全感,便会亲近你,和你玩耍。
“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就像我们人类一样,每一只小动物都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我们也不喜欢被别人强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天天点点头,发誓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每天来找小叽说话,每天都夸它是一只棒棒的小鸟!”
齐曼丽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着在笼子里背对一家三口的小鹦鹉,不自觉在心底里悄悄叹了口气。
养小动物不仅需要喜爱,还需要责任心。尤其是当小动物无法提供正向的情绪反馈的时候,主人需要不断输出爱与包容。
面对这样的情况,齐曼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冲动带回鹦鹉灰灰的决定,是否正确。——倘若灰灰一直不亲人,她又该如何向家人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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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齐曼丽意外的是,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鹦鹉灰灰突然跳出笼子,偷偷摸摸跑到客厅,站到天天身后,悄悄看他在纸上涂涂画画。
——虽然齐曼丽还来不及拿出手机拍照,灰灰就被丈夫孙涛一声惊讶的“哎呦”,吓得一路窜回了笼子,并自发伸出爪子关上了笼门。
渐渐地,在齐曼丽每天下班有意打开笼子的前提下,灰灰每天晚上都会跑出来下地走一圈,活动探索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从鸟笼附近,到客厅区域,再到家里的其他房间……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个周末,灰灰突然飞到了齐曼丽身上,站在她的手臂上,大声喊了句“妈妈”,惊到了正在吃饭的齐曼丽一家三口。
打那之后,灰灰就开启了自己学习人类语言的日常。
在丈夫孙涛和天天的“教育”下,灰灰自诩成为家里第二个宝宝,齐曼丽是它的妈妈,孙涛是它的爸爸,天天则是它的哥哥……它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且发音十分清晰标准,不带有任何鸟类的口音。
与此同时,齐曼丽一家也愈发喜爱鹦鹉灰灰,将它视作家庭的新成员。
正当这样的日子维系了两年多,这天傍晚,齐曼丽正在给灰灰采购它最爱吃的杂粮时,突然接到林业局的一通电话。
原来非洲灰鹦鹉虽然原产地在非洲,但属于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名录上的动物,在华夏等同于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任何私下交易和饲养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当初贩卖鹦鹉灰灰的卖家已经因为涉嫌大规模走私灰鹦鹉而落网,现在相关部门一路溯源,追查卖家手中流通出去的灰鹦鹉,辗转联系到了齐曼丽。
齐曼丽当即愣住,解释道:“可是我家灰灰是被我收养的,如果当初我不收养,它早就因为没人要而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