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吃苹果。”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柚子。”
陈仪月弯了弯眉眼,“好。”
出门后,很快,陈仪月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家甜品店,她一歪脑袋,就看见店门口那株盆景后边的白猫。
猫咪被打扰,揣着手凶巴巴的朝她“哈”了一口。
果然还是家里那只比较乖啊……
等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什么开始懊恼的时候,陈仪月已经起身走进店门,从展示的橱柜中挑了两大盒马卡龙,放在了收银台边。
艾里夫人和蔼的朝她笑笑,说她是第一次来,所以多送了她三个泡芙。
陈仪月眼中微微惊喜,“谢谢。”
艾里夫人将马卡龙袋子递到她手上,祝她今日幸运。
回去的路上,她还顺带买了两盒感冒药和一个柚子,柚子并不是应季水果,在这边也不常见,多是进口,价格昂贵。
陈仪月结账时咬了咬牙。
当天下午,纪优在家睡觉,她步行去了附近最大的商业街,找到一家装横华丽而贵气的珠宝店铺。
越近,她的步子便愈发迟缓。
最后,陈仪月跨过那道微乎其微的门槛。
很快,店内某处传来女人因震惊而又不得不刻意压低的声音。
穿着包臀裙的女接待练练摆手,随后将在一旁核算的经理带了过来。
他再三确认,“小姐,你确定不要这条手链了吗?”
陈仪月也跟着再三点头。
指甲盖大小的钻石在灯下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芒,而这样的钻石,手链上镶了整整六颗。
男经理想了会,吩咐女店员去联系专业的鉴定人员,没一会儿,女店员摇着头回来了。
经理咳嗽了一声,垂眸敛去自己眼中的贪欲,“小姐,不如您明日再来?到时候我们会有专业的鉴定人员为您鉴定真伪。”
“不,”陈仪月面色不虞,脸不红心不跳:“我今天晚上就会离开里索伦。”
经理眉头一皱,“小姐,您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变现,这实在……”
“这是你的手链?”
经理话音未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我要了。”
“五万……不,十万欧!”
经理面色一变,眉毛直往下冲,“小姐,它的价值远不止十万欧!”
陈仪月面带歉意,似乎是不满意这个价格。
“二十万欧。”
“……”
“二十五万欧。”
天平停止摆动,听完这位先生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后,陈仪月也终于不再沉默,最后看了一眼那串手链,扣上锁扣。
“成交,先生。”
二人移步细谈,只留下一脸气急败坏的经理。
夜晚回到家中的路上,陈仪月空荡荡的钱夹中多出了一张二十五万欧的支票。
第三次体会到穷人乍富的感觉。
好奇妙。
“嗡嗡——”
陈仪月从兜里拿出手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两三秒后,电话被接通。
耳边传来夜风拂过青草树叶的沙沙声,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出声,一片寂静。
该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吧?例如盗取她的声音特征给家里人打诈骗电话之类的?
陈仪月闭紧了嘴巴,半分钟后,刚准备按下挂断,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Evelyn!”
手指滑过红色按键。
她转过头去,看见了坐在湖边草地上的Ariel,见她转身,单手一撑,拍了拍腿上的灰尘。
“Ariel。”她礼貌的和他打了个招呼,随手将已经黑屏的手机放进包中。
夜里湿气重,草地上坐着凉,Ariel邀请她去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今天早上怎么没见到你?”
“嗯……朋友状态不太好,我在家陪陪她。”
Ariel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没有问她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双手撑在腿上,两手托腮,蓝眼睛被夜空染成黑色,“那明天早上呢?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跑吗?”
陈仪月捏了捏手指,不反感,心底却是难言的平静,仿佛只有同容珩有关的事才能激起她心中的波澜,阈值被提高的感觉并不好受,心口像是堵着一块棉花。
陈仪月下意识的开始抗拒这个名字出现,并迫切的想要脱离这个困境。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这个以他为名画下的囚笼。
片刻后,Ariel被陈仪月盯的偏过头去挠了挠自己那头棕色卷发。
寂静的湖心公园传来女人轻快的笑,如一颗投入湖中心的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漂亮的水波纹。
“好啊。”
本以为今晚就到此为止的Ariel,却听见坐在他身边的Evelyn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她是单手,撑起下巴问他——
“Ariel,你想知道我的中文名吗?”
Ariel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当然!”
“陈、仪、月。”
Ariel张口学她的发音,“陈、一、月?”
“好棒!”
Ariel毫不怀疑自己再伸手就得把头皮挠下来了,腼腆的埋头眨了眨眼。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Ariel眼神清澈,“什么意思?”
陈仪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Ariel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轮淡黄色荧光的弦月。
“moon?”
陈仪月向他投以赞赏的目光,Ariel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她,卷曲的呆毛被风吹翘起来,前后直晃,像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小狗尾巴。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那我以后可以叫你……”
Ariel尚且生疏的发出了“Yue”的音,感觉舌头在嘴巴里变得叛逆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的发音好像不太对。”
陈仪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手心痒痒的,总有一种想上手把他脑袋压平的冲动,再看他的卷发像面包烘烤时那样蓬松的弹出来。
那场面一定很可爱。
她眼尾向上又扬了扬,脸颊歪着,快挨到肩膀,头发如同月光倾泻而下。
“没关系,那我再多教你几遍?”
Ariel的脸红透了,心跳声快到要冲出胸膛,撑在座椅上的指尖微动,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似的。
他想做她的好学生,想听得更清楚,想……离她更近一点。
临了,陈仪月被Ariel一路送到公寓楼下。
“明天见。”
“明天见,月。”
陈仪月笑笑,看着在楼梯下不走的男人,轻声道:“提前说晚安,Ariel。”
Ariel的耳尖又十分不争气的红完了。
他也小声道:“晚安,Evelyn。”
——
里索伦富人区的一栋别墅内,陆斯衍被一群保镖围在客厅中心,右手边坐着他连夜从国内赶过来的大哥陆斯弈。
陆斯弈单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怎么也没想到,陆斯衍跑到G国追个女孩,能闹到Samuel和Pert这儿来,事到如今他只能尽量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施压让陆斯衍交出Samuel想要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Samuel的助理下来告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她会更讨厌我的吧。”陆斯衍苦笑一声。
陆斯弈揽了揽亲弟弟的肩,“没事,不差这一件了。”
陆斯衍想还嘴,一出口,只余满嘴苦涩,最后只化作一句,“回国吧。”
二楼书房。
室内一片漆黑,唯有正对着门的落地窗拉开了半边厚重的窗帘,四周寂静,月光淡淡的从窗外跃进,为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渡上半边余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纯黑色的上衣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只露出一颗眼珠尚且在颤动的脑袋,线条分明的下颚像夜里泛着凌冽冷光的剑锋,可他的双眸却倾泻出怅然又悲伤的情绪,茫然不知指向何方。
眼下泛黄的稿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月字,钢笔的笔尖用力到墨迹泛开,快要渗破纸张。
为什么呢。
她说爱是成全,可当他听到她的笑声时,会想要掉眼泪呢。
想要就得到,这是他一直遵守的人生信条。
世上的人无非两种,一种为利,一种为情。
他认为陈仪月置于两者之间,不论是舒适的物质条件,亦或令人羡艳的爱情,或是她从小缺少的亲情,他都能毫无保留的给她。
他将自己认为好的给她,将自己认为不好的,从她的人生轨迹中无情的剔除,就像把尚未成熟的青果放入特定的模具中,让它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生长。
冲动过后,掠夺的本性逐渐淡化,容珩意识到,如果不改变策略继续这样下去,只会令陈仪月愈发厌恶他,愈发想要远离他。
她把他送她的手链卖了,没关系,是他考虑不周。
只是拮据时的迫不得已,可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