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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111)

  然而密密麻麻直射而来的箭矢没有把他们扎成万箭穿身的刺猬,而是截止头顶被卷进了风暴之中。

  惊出一身冷汗的李流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扭过头,果然在风暴之下看到了衣衫翻飞的听风知。

  听风知好似力不能支的轻晃了一下。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太行道弟子奇迹般活了下来,傻愣愣瞪着铜陵大眼,屏息闭气到差点窒息,他们三魂七魄才仿佛从阎王殿里挣脱出来,魂归肉身,纷纷大喘一口,诈尸般从地上爬起来,目睹一场史无前例地以一抵万箭,不对,不是以一抵万箭,因为那半空中分明还有一道快如残影的白影,在风暴中卷起一场盛大的霜雪。

  眼花缭乱的太行道弟子异口同声。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听风知!”

  周雅人无暇他顾。

  若说同门几人没一个发现,李流云却是看清了他们是被什么东西吞噬的——那是一座累累尸骸封筑的京观。

  “斗葬竟是一座京观墓。”李流云脱口,“听风知,这是以古战场杀气形成的十二杀局。”

  “什么?”连钊一连三问,“什么京观?什么古战场?”

  李流云没工夫跟他多作解释,对风暴之下的周雅人道:“这些杀气是当年的一场战役。”

  杀气化作战场上的万箭齐发,直接将他们拖回到古时的战场中去。

  且不追究这帮太行道少年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李流云善于洞悉各种法阵,他的到来对周雅人而言绝对是莫大的助益:“什么十二杀局?”

  “这是以地法天布罗的斗阵,封镇京观压胜众兵亡灵,使其魂囚斗极。你我皆知,北斗勾连空间与时间,斗柄运行所指可辨四时、十二地支。”

  无需李流云多作解释,周雅人便已明了,此乃天道星学,可观星授时,宫中有专门负责历法、天文、星占的天官,一直遵循天有道则不失秩序。北斗七星运行一周刚好为一年,十二地支用以纪时、纪月,地支纪时时将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就是李流云所言的十二杀局。

  连钊也不是无脑之辈,他盯着被暴风霜雪消弭的危机,完全没办法松口气:“也就是说,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将杀气冲天?!”

  李流云不置可否:“万法皆从斗出,万神皆从斗役。”此言讲的便是,所有道法都与星斗离不开关联,所有神灵也是通过星斗来号令,李流云道,“死骨凶秽,战死沙场的兵众更甚,布阵者便是利用北斗阵法号令京观内的凶殃,驱使催动杀局,主灭绝,为死地也。”

  “灭绝”“死地”二词让太行道众弟子悚然心惊。

  第84章 无穷音 天效以景,地效以响,即律也。……

  周雅人旧伤在身, 御风术发挥到了这具病体所能承受的极致,气力在过程中一点点耗竭,他非常清楚自己撑不了多长时间:“如何破?”

  李流云还没参悟到破阵之法。

  周雅人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地等对方想办法,手中律管转动, 八风之音重续, 律气瞬间在京观荡开……

  此地既是战场, 便关乎江山社稷生死存亡, 当年必有擅音占的瞽师随军而行,无论战捷或是战败, 瞽师都会于此间留下风迹, 以风律之声,托音寄言, 功绩败绩皆挟风载于“天地之册”,这是独属瞽矇的“史册”, 不以文载且以风传耳闻,是以合阴阳五行之作。

  且闻听风知手执律管低喃一句“天效以景”,京观骤然拉开历史的帷幕, 造景般显露出黑云密布的古战场, 银甲压境,战线长达数里,数以万计的兵阵看得人触目惊心。

  在场的太行道弟子生于太平之世, 包括李流云在内, 自小居于太行山潜心修道, 也从未游历过偶会滋事的边塞,因此从不曾真正见识过兵祸战乱。

  随着周雅人道出一句“地效以响”,原本凄凄沥沥的乱音骤然一转,战场上鼓声与号角声突然交织响彻, 自周雅人手中的“律管”荡开,几乎震耳欲聋。

  五音生于阴阳,分十二律,天效以景,地效以响,即律也。

  于瞽师而言,阴阳五行十二律,中有万古无穷音。

  方才悲壮的音符自京观中一响,他便知道此律乃亡国乱世之音。

  周雅人采风迹“立象”,以律管审声辨音——十二杀局中的古战场便浩浩荡荡显露出来。

  在场所有少年目瞪口呆,振奋地盯住古战场上显现的“象”,完全身临其境。

  林木头一遭见闻,被这个声势浩大的场景震慑住了:“这个……这个是什么……”

  李流云一直无缘得见瞽师采风“立象”,整个人定住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开口解答林木的疑问:“在还没有文字的先秦时期,那些传说和神话就是瞽矇通过风音寄言的方式,口耳相传的流传下来的。”

  林木没听懂:“风什么言?”怎么就能扯到先秦时期?

  连钊倒是长了耳朵,只是不明其意:“风音怎么寄言?”

  “至治之世,天地之气合以生风,律得风气而成声。在瞽矇听风的体系当中,乐生于音,音生于律,律生于风,风为声之宗。”李流云毕竟鲜少回宫,其实并不多么了解瞽师,只偶尔于听风知答疑解惑时提过几句,“据说,瞽矇会将当时所发生的事迹,一言一行或一字一句都效以八风之音,合阴阳五行之声,在风中‘立象寄言’。”

  “什么意思?”连钊震惊了,“显露的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吗?”

  李流云道:“三皇无文,结绳以治,自五帝始有书契。我们总说,没有文字就没有历史,因为所有的事迹无从考证,便一股脑归咎为神话传说。但其实不然,很多事迹,瞽宗早已将历史寄于天地之道,供后世听风考证,这也是听风知的职能之一。”

  只可惜遗迹难觅,自春秋战国诸侯争霸,礼崩乐坏,乐教制度崩溃瓦解。身兼讽诵之职、听风制律的盲人乐官纷纷散落民间,或沦为权贵们纵情声色的优伶,进退俯仰无序,声音淫靡无度,于是盲人乐师终不可以道古。

  后世能听律闻古者已寥寥无几,失去掌六律合阴阳的瞽师,那些无文字记载的传说传着传着,就成了虚不虚实不实的神话。然而他们不知道上古时期瞽宗早已通过听风制律、托音寄言的方式记载,只有真正继往圣绝学者才足以从中“闻古道今”。

  “所以人们常说,吾非瞽史,焉知天道?”李流云一指前方战场,镇定道:“听风知采集风语,这叫闻道,也就是大家总是误以为的通灵,自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迹。”

  世人愚昧,这哪里是什么通灵?!

  好比《吕氏春秋·古乐》中云: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命之曰《承云》,以祭上帝。

  便是以天地自然相合之风音制乐,以祭上帝。

  先秦礼乐治国,乐律并非用以歌舞升平的消遣享乐。

  所以于瞽师而言,阴阳五行十二律,中有万古无穷“言”。

  连钊及一干太行道弟子到这一刻才真正理解其中深意,不知觉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原来所谓沟通天地的圣人,能以耳通神,闻声知情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李流云不解地看向几位同门,大家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在那盲目崇拜吗?

  几位慕强的太行道少年历来听风便是雨,经李流云一番讲解,对场上“立象”的听风知佩服得五体投地。

  且见千军万马集结城门之下,旌旗在朔风中展动如云,忽闻风语:天元十七年,后梁景安王刘昌渝举大军四路北伐,兵围蒲州,郡守卢恒死守拒敌。

  “天元年号,”李流云有些印象,“应是岐朝末年。”

  林木不甚了解:“岐朝末年?”

  李流云出身皇室,自然知晓历朝历代:“战乱之世,处处都是起义和暴乱。”

  周雅人的声音低而沉缓:“王朝更迭必有一场腥风血雨,岐末内忧外患,战乱厮杀六十余年。”

  军阀割据,各拥兵甲据地称雄,大大小小的政权在此间先后建立,或恃强而凌弱,或结党以伐异,兵戈四起,迭相吞噬。

  分裂,混战,可谓天下大乱。

  蒲州之战只是乱世一隅,箭矢随磅礴的战鼓声齐发,嗖嗖声不绝于耳,成千上万的箭雨划破长空,如拖着长尾的星辰急坠,杀气逼至!

  太行道几名少年屏住呼吸,完全被杀气腾腾的一幕震慑住,因为一场即将发生的死伤,不对,是早已发生且已成为历史的再现,几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都发什么愣?!”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惊醒了沉浸在“古战场”上的众人,太行道弟子纷纷瞠目,大惊失色。

  因为“立象”中如星辰急坠的箭矢扎破古今,早已形成十二杀局中的杀机,而被京观吞噬的他们现在就是活靶子,即将被乱箭扎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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