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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234)

  如今看来,她不会在了。

  她很遗憾,只能陪他到这里。

  白冤这句话比刑雷加上还让周雅人承受不住,一字一句,几乎将他的骨头一寸寸压碎。

  “什么意思?”他好像听不懂,又好像全都明白。

  因为白冤是他刑劫所化,是不是代表,他身上的沉冤一旦消解,白冤也将烟消云散?

  “如果我不在了……”

  周雅人难受到喘不过来气:“不会的,我不申冤了,白冤,我不用释冤。”他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后果,可怕到难以承担,周雅人不住摇头,几乎语无伦次,“我习惯了,白冤,我们走吧,我不用,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很好,我们走。”

  白冤却笑了,这是个释然的笑容,走不了了,况且:“含冤而死,有什么好的。”

  “我愿意,我求你了,白冤,其实做个囚徒没什么不好……”

  白冤轻烟般靠近他,从袖管中抽出一枝精雕细琢的木簪,是她来渔村的路上临时削的。

  周雅人的发带在雷劫下绷断了,白冤抬手,五指轻轻梳拢起他凌乱不堪的墨发。

  “雅人,我是你刑劫所化,也是你的沉冤和枷锁,你受不白之冤……以及这世上,万万冤魂塞路,他们都想求一个白冤之道,于是天道予我赐名‘白冤’。”

  白冤替他插上了这根亲手削好的发簪:“可我未能尽到本分,还让那么多无辜之人受我牵连,含冤而死。”

  盲瞳被源源不竭的热泪浸满,周雅人几乎看不清白冤此刻的样子,嗓子像被硬石堵住了,让他哽咽到说不出句像样的话:“不是的……”

  白冤以身为证,骨塑的冥讼铭文消弭了刑罚,头顶暴烈的劫云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绑缚住周雅人的刑链开始松动了……

  可是白冤站在他面前,已经惨白得像缕轻烟,成了一缕随时都将消融于天地的寒霜。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平和地与周雅人告别:“你在这世上,几经辗转,受了很多很多苦,今时今日,终得开释。以后,就不会这么苦了。我也算,功成身退。”

  什么叫功成身退?

  为什么要功成身退?

  周雅人大力一挣,铁锁发出叮铃当啷的震响,他挣不脱,近乎绝望地乞求:“不要,白冤,我求求你,白冤,求求你,我甘愿……”

  白冤说:“自此往后,你再无冤锁加身。”

  周雅人盯着白冤淡成霜雪的薄透身影,整个人目眦欲裂,极力地想要挽留:“白冤,我甘愿永坠囹圄,永不得释!”

  他困兽般拼命挣扎,整个人疯狂向虚空中的白冤扑去。可是头顶的雷刑刚平,劫云中的刑链还未来得及收回,牢牢困住了他。

  直到那抹霜白的身影烟消云散,他都没能挣脱束缚,只能激起一阵求而不得的狂风,骤然扑向白冤。

  那一刻,他希望自己化成那缕风,起码还能最后拥抱她一下。

  周雅人眼睁睁看着那抹霜寒之气消散在风里,随即眼前一黑,瞎掉的双目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在虚空中余下一句:“愿人间司法公正严明,天下再无不白之冤。”

  回荡于茫茫天海之间。

  这是白冤临终前,最大的愿景。

  绑缚住周雅人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他像拂落枝头的一片枯叶,从虚空坠落入海。

  他一直以为沉冤昭雪就能消去这身刑劫,从此天高地阔,山长水远,都能与白冤相伴相随,自由来去。

  可是为什么?

  如果释冤要以你的性命为代价,我宁愿永坠囹圄,永不得释。

  第180章 竟不还 “师兄,我有点难过。”……

  与此同时, 虚空中尚未完全打开的秘境入口骤然收束。

  这是秘境将要关闭的征兆,所有来不及踏进家门的罔象蜂拥着朝咫尺外的故乡飞奔。

  然而,秘境骤然收束成一线,猛地迸发出一股强大气劲, 如利剑出鞘, 势不可挡, 决绝地刺破黑暗, 金光轰然炸开的瞬间,强势暴戾地驱离了擅闯禁域的不速之客。

  所有人和罔象都被巨大的气劲炸飞出去!

  太阴重新将那轮被它吞噬殆尽的太阳吐了出来, 璀璨无际的群星隐没了, 更加炽热暴烈的金光彻底蚕食掉“开天一画”,在虚空中淡成一条裂隙, 接着裂隙缓缓弥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入口彻底消失。

  太阳一点点复原成灿金圆轮, 暗无天日的极夜一掠而过,白昼重现,天地间重返光明。

  所有人包括罔象从平静无波的海域砸进大浪之中, 翻滚不息的浪潮搅得他们天旋地转。

  罔象却不甘心, 逆着巨大的浪潮拼了命地反潜,妄图再度冲回去……

  可是秘境不会容许,秘境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它们。

  阿聪茫然地浮在水面, 身体忽地消沉下来, 好像走失在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碧海汪洋中。刚才那道气劲猛地一棒子将它敲醒, 阿聪终于从那个重返故土的痴妄中醒悟过来——它们回不去了。

  它们生于秘境,死成罔象,对于秘境中的不死民而言,早已非我族类, 是秘境绝不可能接纳的异类。

  可是它们好不容易找到这条归家的路,明明故乡已经近在咫尺,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却被秘境拒之门外。

  阿聪知道,它们不再是不死民,没有资格重返秘境。这个它们执着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它失去了阿莺,结果临到最后,依旧不能落叶归根。它们将永远在这世间漂泊流浪,等到海枯石烂,或者随波逐流地涌向海岸,死于日晒干涸。

  沧海无尽处,千秋竟不还。

  这一刻,阿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救……救命……啊。”

  近处的水域中传来呼救声。

  “快快快,这边有个人,快划过去。”

  消沉到极致的阿聪被人声打断,它扭过头,就见两个人蜷在左摇右摆的小舟里,奋力朝那个喊救命的人划去。

  阿聪把自己裹在浪潮中,无声无息地卷离了此处。

  除了阿莺,人类于它而言,不过一件可供换脱的尸囊衣罢了。要不是因为那些人追求长生,它们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它放不下这份恨。

  阿聪被一个浪潮送出去二里开外,刚一转身,便撞见了溺水的陆秉。

  陆秉一身痋蛇塑造的筋脉还未完全适应,因此行动颇为吃力,尽管陆秉水性尚佳,也经不住在大涛大浪中折腾。他显然已经力竭,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挣扎,咸涩的海水大口大口灌入他口鼻。

  是他杀了阿莺,如果不是他,阿莺也不会死。

  阿聪满心怒恨无比汹涌,它蓦地抽出腰间匕首,几欲化作激流冲过去捅死这个人!

  然而,它答应过阿莺不杀陆秉。

  好,它不杀陆秉,它可以不杀,但是如果陆秉自己淹死在这海里呢。

  于是阿聪袖手旁观,等着陆秉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溺毙,它要亲眼看着陆秉断气。

  他该死!

  他该去给阿莺陪葬!

  然而……

  “阿聪,”忽然间,它好像听见了阿莺的声音,“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什么?

  仿佛错觉,不然它怎么会听见阿莺的声音?

  阿聪下意识左顾右盼,随即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一路从西到东,顺黄河入海,他们大半程都在走水路。陆秉手脚残废,尽管中途引痋蛇入体,也是没什么力气自理,基本都要依靠它。因此陈莺叮嘱它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此时此刻,并非是它听见了阿莺的声音,而是它想起了阿莺三番五次叮嘱过的话。

  “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别让他淹死了。”

  阿聪紧紧攥了攥双拳,忍到最后一刻猛地俯冲过去,一把捞住了溺水下沉的陆秉。

  因为阿莺用命护着他。

  阿聪将陆秉顶上海面,使其仰面朝上。它望了望远处,揽着昏迷不醒的陆秉游向扁舟。

  “陆捕头!”忙着满大海救人的方道长一眼看见了水上漂的陆秉,“是陆捕头!”

  不等他指使磨镜匠调转方向,陆捕头已经速度飞快地自动“漂”到了他们的扁舟前。

  危急关头,方道长不疑有他,立刻探身子打捞。

  阿聪没有露头,潜在水下帮着笨手笨脚的方道长,顶起陆秉的腰腿将人送上了船。

  “老姜,快把听风知挪开些,他身上那么多刑伤,别再压出个好歹。”

  周围好几个船员,水性极好,一人或两人抱着块崩毁的木板浮在海面上。

  方道长和磨镜匠直到夜里才将散落各处的人捞上船,一条狭长的扁舟挤满了人,伸胳膊挪腿都费劲。

  好在除了周雅人满身遭雷劈的刑伤外,其余人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夜半海面总算平静了,为以防万一,留了个警醒的人守夜,其余则互相紧靠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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