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笔一搁,自信满满道:“好了。”
立刻有侍者上前,捧着她的三份答卷到沈祭酒和三位博士面前。
围观众少年都赶紧垫着脚伸长脖子看,魏国公、忠勇侯,四皇子和段御史等人也有些好奇。
现场只有沈栖鹤还在淡定的喝茶。
五皇子最淡定不了,直接就站到了沈祭酒身后,凑过脑袋去看。边看边忍不住念:“《浣溪沙·春酌桃下》:软风裁绿上窗纱,溪头桃艳缀丹霞……”
整首诗念出来,他不是很懂,但觉得无比顺口。
围观的众少年中已经有人拍手叫好。
“好好好,永亲王大才啊,这个‘裁’字用的妙啊。”
“还有最后一句‘醉眠花底忘还家’,意趣十足。”
五皇子继续念第二首赋:“春风拂禁苑,玉露浥青衿。国子监前,英才齐聚;论道席上,墨卷铺金……”
长长的一道赋下来,他念的口干舌燥,众少年听得频频颔首。
第三篇策论抽出,五皇子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但还是坚持继续念:“南城遭疠气之侵,疫如猛虎,噬民命而扰国本……”
通篇下来用词朴实有力,顷刻让众人想起南城瘟疫时的人心惶惶,尤其是王焕之,魏翎等人,仿若又回到了南城一起抗疫的时候。
活了这么大年纪,他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作用,看向陆昭的眼神越发的崇敬。
【滴,系统提示,宿主获得来自‘魏翎’、‘王焕之’、‘郑昆’的崇敬,紫气值+3,目前紫气值43.】
等待评判的陆昭很是意外,目光朝三人看去,三人立刻朝她招手,面有绯色,眼眸激动又清亮。
魏国公,王右相和忠勇侯瞧见自家的傻孩子扶额的扶额,蹙眉的蹙眉:到底年少,轻易就被人蒙蔽了,看来以后决计不能让他们和永亲王、沈三郎接触。
就在几人心有计较时,看完全篇策论的五皇子突然泪涕连连,高声道:“好,写得太好了!我竟不知小七他们抗疫如此曲折艰难。外祖父,你若是不给甲等,就是眼瞎、心盲、对小七有成见!”
沈祭酒无语:他这么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到底是在给谁铺路啊!
他英明一世,怎么生出的女儿和这个外孙脑袋都不太好使。
他肃着一张脸不说话,其余几个博士都瞧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永亲王的这三篇答卷似乎已经毋庸置疑都能达到甲上的标准,若是他们硬要说不合格,可能会被这些围观的学子喷死,从此再授课可能有些困难。
陈博士拿着那首词率先起身质疑:“永亲王殿下,您确定这词是您所作?寻常人就算读书数载也未必能写出如此生动意趣的词啊。”
说着他逐句挑字眼:“且把金樽邀晓日,这金樽二字就不符合您的习惯,巨臣所知,永亲王殿下一惯节俭,并不会用这些金银器物。永亲王殿下可知道词牌的固定范式?可知词句的平仄和押韵?”
这明显实在质疑,围观的一部分学子也开始质疑。他们并没有像魏翎等人一样接触过陆昭,对陆昭自然也没有强烈的个人崇拜。他们只知道,自己寒窗苦读十年,也不一定能写出今日的辞赋和策论。
纵使永亲王有麒麟子沈三郎教导,也不能短时间内天赋异禀到如此程度。
面对众人的质疑,陆昭不慌不忙反驳:“陈博士,本王节俭不是生来卑贱,金银器物不用,难道连诗词中也不能出现?”
陈博士连忙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陆昭咄咄逼人:“你是想说本王作弊?词牌有固定范式,包括总字数、每句字数和段落划分,不可随意增减。作词中,合平仄,遵韵脚这种基本的规矩还用单独拎出来说?本王天赋异禀,打娘胎里就日日听见母妃吟诗作对有问题吗?”
陈博士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娘的这是真敢说啊!
你咋不说你前世就是天才,饮了孟婆汤都没忘干净?
陈博士呐呐道:“就算永亲王殿下天赋异禀,那这篇赋呢,全篇辞藻瑰丽,铺陈精妙,一气呵成,也是您的能力?”
旁边的楚博士附和:“对啊,这篇赋若是换成老夫来写都得想半日,您不到一炷香,不可能啊!”而且通篇都没有一个字用得偏颇。
除非,是沈三郎来写。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下首的沈栖鹤,沈栖鹤眉目淡定,兀自喝茶。
陆昭嗤笑:“那是楚博士才学疏漏,要不您现在就辞去国子监博士之职吧,本王怕你误人子弟。”
现场一片哄笑,楚博士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永亲王,微臣是在就事论事!”
陆昭寸步不让:“本王也是在就事论事,考题是你们现场临时所出,答卷也是本王现场所写。你们有眼睛不看,却一味在这质疑揣测本王!是真觉得本王不行,还是受了某些人贿赂,存心不让本王合格,不愿让本王上朝听政?”
“你你你,胡说!”
“血口喷人!”
“无中生有!”
两个博士被气得跳脚,连连否认。
五皇子不满道:“我看就是,你们两个也别待在国子监了,误人子弟!”
魏翎一行人对着人指指点点,目光已经从尊敬到了鄙夷,两人急得就快自戕以证清白。
一直没说话的冯博士终于开了口:“沈祭酒,下官有事要禀报。”
上首的沈祭酒看向他:“何事?”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道冯博士身上,冯博士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呈到沈祭酒面前,肃声道:“考核前,段御史曾找到下官,要求下官评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永亲王过……”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哗然,又都看向段御史。
段御史老脸通红,喝道:“冯博士,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找过你?”这人明明不涉党派,也答应的好好的,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认他。
冯博士和他对质:“下官家贫,没必要拿这么一打银票出来说谎。昨日半晚,南城茶楼,是有人瞧见你我二人先后出现的!”
段御史支支吾吾,看向陆昭。
陆昭有些无语:都说了自己能过,这段老头真会找事。
银票多了可以送给她啊。
冯博士见段御史被自己怼得无话可说,又继续道:“下官读圣贤书,是绝对不可能帮忙作弊的。只是没想到,永亲王殿下不仅买通考核官,还作弊。”
陆昭沉下脸:“冯博士,段御史所做之事和本王没有丝毫关系!你说本王作弊,请拿出证据,不然,决计不能善了!”
五皇子附和:“对,你说小七作弊就拿出证据,不然就是诬告皇子,大理寺可以直接定罪了。”
魏翎、王焕之等人刚要帮腔,就被自己的祖父、父亲瞪了一眼,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冯博士丝毫不慌的看向沈祭酒,沈祭酒看向陆昭,冷声道:“永亲王殿下,学问不佳善可努力,品行不端就无可救药了。”
众人疑惑间,他身后的小侍从怀里拿出几张宣纸,摊开举高给众人看。
沈祭酒接着道:“这是今早下人在收拾三郎屋子时瞧见的,你说说,微臣出的考题,为何会提前出现在三郎屋子中,又为何和您现在的答案一模一样?”
侍从像是怕别人瞧不清楚似的,拿着那几张答卷围着论道场走了一圈。围观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瞧见那纸张上的答案,果然和永亲王现在答的一模一样。
所以,永亲王方才答得那样快那样好,不是文采斐然,而是作弊了。
帮他作弊之人就是沈三郎?
这些考卷是沈三郎提前写好,让永亲王背诵的?
国子监的众学子不可置信的看向飘然出尘的沈三郎:品性高洁如他怎么可能如此!
五皇子急了,高声道:“外祖父,小舅舅和小七不可能会作弊!这东西肯定是下人送到小舅舅那来诬陷小七的!”外祖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一旦坐实小七在作弊,不仅小七没办法上朝听政,还会连带影响小舅舅的名誉。
考场舞弊和国子监考核作弊,都是为世人所不耻的。
沈祭酒如何不知道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名声,但这个逆子已然不在乎名声,不然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再者,这次如果落实了永亲王作弊的事,永亲王必定以为是三郎故意害他。两人生出嫌隙,也好叫三郎和五殿下彻底远离永亲王这个祸害。
事后说是永亲王逼迫三郎,以三郎的才能,只要他愿意,名声尽可挽回。
他目光如炬,紧盯陆昭,问:“这下证据确凿,永亲王认是不认?”
直播间的观众全急了。
【八角莲:主播,究竟怎么回事啊,你的答卷怎么没藏好?这下怎么办?】
【司机不刹车:那些答卷不是被锁在抽屉里了吗,沈老头不会无耻到去撬锁吧?】
【未来首席主刀:沈老头不会一早就知道主播的押题计划吧?难怪昨天和主播说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