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寺卿也很诧异:“前兵部主事刘希的女儿?此女貌美,下官是见过的,只是刘家毕竟牵扯当年的案子,下官怕她别有用心……”
段御史沉声道:“当年的案子,是王家和魏家动的手,你们、沈家和忠勇侯充其量只是参与,就算有别有用心也牵扯不上我们。这次机会难得,若是此女能捅出太子上元节当日不在东宫的事,我们再弄一些证据,把六殿下的死归到太子身上,那一定能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陈寺卿思索:这么一想,确实利大于弊。
五大世家斗了这么久,各个都想拉太子下马。如今皇帝年迈体弱,再不动手万一哪天皇帝突然死了,太子直接登基了怎么办!
段大郎见两人意动,迟疑道:“父亲,儿子总觉得这永亲王过于诡诈,文清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如今又有了沈家和乔家的支持,如此轻易和您说此事,会不会想踢掉我们?”
段御史冷嗤:“谁会嫌助力多?在坐上那个位子前,他不会想动段家!再说,六殿下的仇老夫一定要报!”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明日去查查上元节当晚,太子的行踪!”
段大郎应了声是,还是不太放心:“父亲,这次若真能拉太子下马,永亲王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您还是得让他尽快娶段家女儿为妃,以免周家捡了便宜。”
陈寺卿附和:“是这个理,儿女亲家才最为牢固。待他登基,也好尽快诞下小皇子。”得赶在对方清算前去父留子。
直至深夜,陈寺卿才从段府离开。
丁一回来禀报后,辛十一叹道:“你倒是会算计人心,那你再猜猜,段老狐狸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陆昭:“最迟明日此时。”
陆昭还是高估了段御史急切想要拉太子下台的心,当日散朝后,段御史就跟着他走出了金銮殿。趁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殿下去同那刘家女说,刘家的奴籍微臣会帮忙脱……”两人窃窃私语。
四皇子就站在金銮殿前高高的玉阶上瞧着两人,太子迈步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立刻蹙起。
四皇子眼不动,唇动:“三哥,小七和段御史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太子不屑:“三月之期已过,他若出了意外可牵连不到孤头上!”
四皇子眸色微动:太子这意思,是想动手?
眼看太子走了,他就要追上去。后背突然被人狠狠一撞,五皇子敦实的身板从身后卷过,直奔前面的陆昭而去。
四皇子恼怒揉肩,喝了一句:“老五!”
五皇子压根没回头,顿顿顿跑到陆昭身边,小声告状:“小七,方才太子和陆承蘅那家伙看着你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陆昭回头瞧了眼四皇子,对方见她看过来,稍稍收敛了怒气,转头朝另一边走了。她朝五皇子笑了笑:“你别管他们,也别去招惹他们,好吃好玩就行。”这五哥天然呆,论心计根本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陆昭继续往前走,说起吃的五皇子就来了兴趣,快走几步追上她:“香宝斋近日出了几样新菜,我带你去尝尝?”
陆昭推辞:“现在没空,我得去父皇那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往紫宸殿去,进去后才看到沈栖鹤也在,他在帮忙整理奏折,而老皇帝则抱着小皇孙在逗趣。
小皇孙一看到陆昭,立刻就不老实了,小身子扭成了泥鳅,从老皇帝怀里挣脱出来。哒哒的跑到她面前,然后一把抱住她小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喊:“皇叔!”
小娃娃穿了件单薄的夏衫,藕节似的小手臂不住晃着她衣摆,双眼圆睁,一副雀跃模样,着实可爱。
直播间又是一顿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陆昭好心情的将人直接抱起,小娃娃第一次被她抱,开心得不得了,双手搂住她脖子香了她一口。
五皇子在一旁看得牙酸,酸溜溜道:“曦儿,我也是皇叔。”
小曦儿眨巴两下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老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打趣道:“老五,你这体重该减减了,你瞧,曦儿都嫌弃你。”
五皇子撇嘴:“他才不是嫌弃儿臣,他也不喜欢太子和四哥啊,他只是喜欢小七而已。”
老皇帝不赞同道:“那不能够,方才曦儿第一次见静之也挺喜欢。”
五皇子嘀咕:“我小舅舅那么好看,谁不喜欢……”
沈栖鹤抬头,唇角也带了些笑。
老皇子这才问:“小七,你和老五一起过来可是有事?”
陆昭抱着小皇孙在老皇帝对面坐下,这才道:“父皇先前不是提及替母妃供长明灯的事吗?儿臣就想母妃生前受了多般苦楚,临死前也惶惶不安。想求父皇让皇觉寺的高僧再做一场超度法事。”
提到梅妃,老皇帝脸上的神情顷刻柔软:“是朕的疏忽,是该好好办一场法事,朕也该亲自去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儿臣也想一道去。”
他一开口,小皇孙也奶声奶气跟着喊:“皇爷爷,曦儿也要去!”
老皇帝蹙眉:“你们两个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皇孙瘪嘴,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老皇帝头疼扶额,一旁的沈栖鹤就道:“皇上,既然您也要去,不若让文武百官一同前去。去年大雪,今年南城瘟疫,百姓中多有流言,正好趁此次机会为社稷和苍生祈福。”
陆昭诧异的瞧他:静之还真是聪慧,她只起了个头就知道顺着她话说。
老皇帝觉得这提议甚好,于是道:“朕即刻就让钦天监算日子。”
陆昭迟疑开口:“父皇,南城瘟疫,周伯侯也有功。昨日儿臣去周府,提及要替母妃供长明灯之事,周伯侯说也想替周姑娘祈福,这次让他们父女两一起去吧。”
周伯侯赋闲在家,本没有资格跟着群臣一起去祈福。
老皇帝挑眉:“小七对周家姑娘很是在意?”
陆昭故作惊慌:“也没有,总归是儿时就认识,虽缘分浅了些,也盼着她好。”
老皇帝想起昔年周家姑娘进宫,和年幼小七相处的场景,心中不由意动:这婚事本该是小七的,小七顾念旧情也是情理之中。
“周伯侯想去便去吧。”
陆昭欢欢喜喜道谢,又带着小皇孙玩了会儿,才同沈栖鹤一同出了紫宸殿往宫外去。待上了马车,沈栖鹤才问起周家的事。
陆昭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之,又提及段家计划。
沈栖鹤拧眉:“你一早让段家动了刘家女眷的户籍,未必不会被人察觉,当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昭眉眼清亮:“那就做两手准备。”她走到沈栖鹤身后,推着轮椅就走:“今日国子监无事,静之去王府吧,我们详谈。”
被落下的青织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只得跟在两人身后。
沈栖鹤在王府一待就是一整个晌午,次日早朝老皇帝提及要去皇觉寺祈福一事。朝臣虽惊讶,但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每年开春,皇家都会去皇觉寺祭祀。今年年初,是因为瘟疫耽误了,现在虽临近初夏,也不算太晚。
王皇后和三妃都要过去,容妃因为六皇子的死,一直称病不出。
五月初三这日,天朗气清,老皇帝携后妃及皇子、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往皇觉寺去。沿途金甲开道,龙骑飘扬。
全城的百姓都聚在东城门看热闹,陆昭的马车坠在了皇子队伍的最后,周家的马车紧随其后。车队行至巳时末便到了山脚下,然后沿着铺开的官道继续行至半山腰。半山腰有一处宽敞的落脚处。后妃和女眷门又换乘肩舆继续往上,陆昭对外体弱,自然也和周云舒一同坐了轿子。另一边阶梯上的太子盯着两人凑近的身影,眉眼阴鸷。
四皇子从他身边走过,小声说了句:“三哥,看来小七对这周家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啊。听闻他近日,日日往周府去?”
太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绿得发慌,他剐了四皇子一眼,大步往山顶行去。赶在陆昭的肩舆到达前,先一步走到周云舒的肩舆前,朝她伸出手,温声问:“云舒,累不累,孤扶你上去。”
周云舒丝毫不领情,避开他的手,从另一边下了轿。在婢女的搀扶下,又和赶上来的陆昭走在了一起。两人微微歪头,举止甚是亲密。
周围不少官员朝这边看来,太子忍着怒气没发作。
到了皇觉寺,方丈领着众人先去修整。祈福还有好一会儿,陆昭便先去偏殿供长明灯。
高高的长明灯塔蜿蜒往上,陆昭亲手点了几盏长明灯放上去,镇国将军府一大家子,梅妃都在其列,唯独没有原主沈柒的。
开玩笑,她巴不得对方死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帮忙引魂。
周云舒看着高高的灯塔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陆昭亦双手合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道:“太子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