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随满怀期待,可等到生日的那一天,俩人从见面起,气氛就不对。
陈逐觉得乐园门票太贵,不在他的承受范围内,而女孩说她请客,更是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他不想去,可看到她弯弯的笑眼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是以只能矛盾地来了游乐园。
进入园区后,林孟随把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条,这令陈逐惊讶。
她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三分钟热度都是多的,这次怎么会这么细心周到?
林孟随还就让陈逐刮目相看了。
她背着一个超大的双肩包,陈逐说给她背,她也不让。到了中午,他们找了一片安静的草地,她从包里一会儿掏出桌布、一会儿掏出饮料、一会儿掏出三明治……书包成了百宝袋。
压轴的,是林大小姐仅拿得出手的柠檬酱甜甜圈。
陈逐问:“这么多东西,不沉?”
林孟随:“不沉啊。你快过来,一会儿这片草地人就多了。”
他们在园区一直玩到傍晚,坐了许多惊险刺激的项目。
日落时分,林孟随接到一条短信,然后就拉着陈逐往摩天轮那边跑。
在摩天轮排队的人数夸张到叫人大跌眼镜,陈逐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在这时候过来乘坐?就听有个女孩和她男朋友说——
“不知道咱们赶不赶得上?在摩天轮上看烟花秀是最好的。”
陈逐恍然,又觉得没必要。
他想和林孟随说还是不要浪费这个工夫,走吧,可林孟随跃跃欲试,他就还是和她一起排队。
排队通道里十分拥挤,所有人像是被困在“回”字迷宫里,站成了一堆。
和林孟随隔着一个排队栏杆的男生几次偷看林孟随,队伍前进时,他总故意往后拖,和林孟随着保持平行。他的手几次划过栏杆想摸林孟随,都没得逞。
许是等得心痒难耐了,在队伍又一次前行时,男生大着胆子把手伸出来,摸了林孟随的腿。
林孟随当时一心祈祷她和陈逐能排上好位置,反射弧慢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还没急,陈逐先抓住男生手腕往后一拧。
男生惨叫一声,质问干什么?
陈逐冷冷地看着男生,男生心虚,不敢嚷嚷,但又架不住男人的劣根性,嘟囔:“摸一把怎么了?又少不了一块儿肉。”
陈逐挥拳就要打过去,林孟随拦住他,说算了。
陈逐不可置信:“算了?”
“算了吧。”林孟随想着坐摩天轮重要,她就当被癞蛤蟆给碰了一下,“我们不和他计较。”
那时的陈逐到底年轻,想事情片面又直接,他没顾虑到女孩家的面子,质问林孟随:“一个陌生男人占你便宜你都无所谓?”
林孟随心里原本是很膈应的,也是委屈的,只是想着不能因为一个臭苍蝇毁了陈逐的生日,她就忍了。可一听陈逐这么说,她顿时觉得无比羞耻,一时没控制好脾气,吼了句你懂什么?就跑走了。
可想而知,摩天轮的最佳位置泡汤了。
林孟随被气哭,陈逐跟在她身边也不说安慰一句。
她觉得这人简直没有心,她不指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可他也不能对她漠不关心吧?
她生气说自己以后再不干这些无聊事了,陈逐默默听着,还是不言不语。
林孟随一刻也不想和他待着,掉头走人,一个没留神,差点从拱桥的台阶上摔下去,幸亏陈逐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然后,他就没再撒手。
来来往往的游客看到一对小年轻旁若无人地拥抱,有的笑笑,有的不以为意,还有的皱眉嫌恶,林孟随叫陈逐放开她,陈逐升级了他不言不语的哑巴精神,变成了一动不动。
林孟随又要急,陈逐才终于开了他的金口:“很久没人给我过生日了。”
林孟随一愣。
自从父母去世,陈逐的生活里除了好好读书学习,就是节约或者挣钱,奶奶倒是记着他的生日,但家里经济条件有限,长辈也只是给他做一碗长寿面略微表示。
从没有人这样费尽心思为他谋划一场生日,他不适应,也羞于接受。
其实,林孟随随便送他一支笔、一个本子,就很好了,可她偏偏真诚到底,让他既无法自控地沉迷其中,又为着这样的“好”而心有不安。
林孟随说:“怎么可能就送个笔?送个本?你好意思收,我还不好意思送呢。”
只是猜中陈逐的喜爱实在是个难题。这家伙平时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图书馆,就一个行为:看书。其他的,充其量就是打打球、跑跑步。他连吃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堂里的饭菜再难吃,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干净。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林孟随在男生肩膀上蹭蹭眼角,“我要是问你喜欢什么,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陈逐没接话。
她继续说:“所以我就想送你我认为最好的,我最喜欢的。”
“你喜欢烟花?”
“对啊,多漂亮,五彩斑斓的,跟童话世界一样。”
女孩话音一落,就听“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一朵金色的烟花,随即又是一连串的烟花升空。
今晚的烟花秀开始了。
林孟随拉着陈逐到桥边,兴奋地给他指,说:“这里看也还可以诶。你瞧!粉色的!”
各色的光划过女孩娇俏青涩的面庞,她的眼神明亮,眼里像是含着一颗小星星。
路过的行人也大多驻足观赏,每次有新的花样出现,人群里都会发出喝彩。
确实,烟花绚丽热烈,没人会不喜欢。
可陈逐看到的只有他身边的这个人。
当最精彩的华彩在夜空中尽情绽放时,当所有人为之欢呼雀跃时,陈逐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林孟随。”
——你就是我唯一的喜欢。
第55章
林孟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正声和医院的关系不必说, 院方安排的是单人监护室,室内有个小隔间,隔间上半部分是一面玻璃, 家属不能进去探视,但可以透过玻璃看望。
陈逐就在狭窄的隔间里守着, 寸步不离, 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都不肯。
谢嘉昀软话硬话都说了, 没用。陈逐也不吃东西, 人跟个机器人似的, 就知道看躺在病床上的林孟随。谢嘉昀怀疑他晚上也不会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 进来的护士和医生闻到陈逐身上的异味忍不住皱眉,连孟昭都说让陈逐去整理一下, 陈逐还是充耳不闻。
直到晚上,陈逐的奶奶来了。
张素青一得知消息,当即订了最快回国的机票,一刻没歇。
看到奶奶时, 陈逐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垂下头, 沉默许久, 而后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整个人无声虚弱地颤抖着。
“小逐。”张素青上前抱住陈逐, “好孩子,没事了。西西一定会渡过去的,一定会的。”
说罢,陈逐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断了, 人昏过去,迷迷糊糊之际,被医生强行拖走输了半瓶葡萄糖。
醒来之后,陈逐又去守着林孟随。
谢嘉昀忍无可忍,要压着陈逐去清理,陈逐强硬反抗。谢嘉昀真没招儿了,气得随口瞎来了一句:“你照照镜子去!丑死了!人家护士看了你都害怕!”
此言一出,效果神奇,陈逐居然同意了。
二人来到医院外的快捷酒店,陈逐迅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赶回医院。
熬了三天。
这七十二个小时对陈逐来说,比七十二年还要漫长。
说不尽的恐慌和担忧,杂糅着希冀祈求,一颗心就跟在油锅上反复烹炸一般。他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三次至暗时刻。
这样的时刻如果再让他经历一次,他恐怕会就此沉陷,无法战胜。
林孟随转到普通病房。
医生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只要人醒过来,慢慢调养就是。
所有人舒了半口气。
林孟随的领导——电视台主任和工会同事,来看望过一次。当时林正声和孟昭都不在,陈逐让二位长辈回去休息了。领导是陈逐接待的。
主任看陈逐的态度和行为,确定了台里的八卦,只不过和传的不太一样,这看起来更像是云筑科技的老板离不开小林。
主任说了些场面话,工会也送上慰问水果和鲜花,没待多久就走了。
之后,苏小优也来了。
所有人里,属苏小优最自责。她后悔让林孟随陪她去荷城,没有这趟,就不会撞上神经病,也就没这一劫了。
提到池丽娟,陈逐主张依法处置。
尽管他了解完所有事后,知道池丽娟也是不幸的,唐家和纪家的恩怨是本理不清的旧账,判定不了到底谁对谁错,谁又更惨。但不管如何,这些都和林孟随不相干。
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池丽娟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报复,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