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领导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从而忽视了像李林这样的坏坯子。
在楼永年的印象里,李林就是个调皮捣蛋、不爱学习但没什么坏心眼的普通学生。
所以对于李林说自己只是口嗨这事,他其实是相信的。
学生之间互相攀比嫉妒是很正常的现象,但学生毕竟不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怎么可能真的跟人动手。
“李林,下不为例……”
见楼永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姜岁的脸色沉了下来。
刚刚围观同学对李林又恨又怕的神情,以及他瞪她时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姜岁都看在眼里,可不像是个善茬。
但同时他又很害怕楼永年,所以姜岁猜测李林就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怂货。
而对付这种人,就得趁热打铁,让他知道你是他惹不起的人。
这样再碰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夹着尾巴逃走,而不是再次攀咬过来。
“楼老师,虽然这位同学说他只是口嗨,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心里肯定是怨怼季同学的,万一哪天他一时上头激情犯罪,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季同学的名字在荣誉榜的榜首位置,我猜他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楼永年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是相当优秀!”
姜岁粉嫩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我已经把录音发您微信了,您留个底,顺便也可以给季同学的家长也发一份。另外我觉得学校保安今后也要加强安全巡逻,尤其是实验楼、艺术楼这种平时鲜少有人去的偏僻角落更要重点关注,可以再多装几个监控摄像头。”
“啊?”楼永年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什、什么意思?”
“季同学这么优秀,估计学校里嫉妒他的人肯定还不少,学校自然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这样李林同学也能时刻提醒自己端正心态别犯错,因为一旦动了歪心思必被抓。”
最后三个字姜岁念得跟玩似的,可李林却有种手脚发凉的感觉。
接下来他都得祈祷季璟虞平平安安,万事顺遂,不然万一对方出点什么事,他就是头号怀疑对象。
“你的建议很好,我待会就去跟校长商量一下多装监控的事情。”
楼永年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小瞧姜岁了。
这小姑娘看着乖巧,但做起事情来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把他都给套路进去了,偏偏自己还不能发作。
“而且,现场可是有很多人听到他恶意中伤季同学,楼老师您不处理一下?”姜岁眉头微微蹙起,“万一这话传到季同学耳朵里,他该有多难过呀。”
不省心的东西。
楼永年瞪了一眼李林,怒喝道:“两千字深刻检讨,今天放学前放到我办公桌上去。”
“还有……”
“还有!”楼永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姜岁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刚看到他随地吐痰了。”
楼永年额角青筋直跳,“李林,你再给我捡一星期操场垃圾,我每天放学过来检查。”
姜岁漫不经心地侧眸瞥了一眼李林,“嗯,二中果然是个治学严谨校风优良的好学校。”
李林气得肝都要炸了!
上一次吃这么大亏还是在迟岸那里。
今早没在班里见着迟岸,他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迟岸说不定是被劝退了,或者跟人打架被人打残了,最好他永远都别再回来,这样他就又是八班的老大了。
哪曾想,还没高兴几分钟呢,就“喜提”两千字检讨和一星期劳动改造。
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非得嘴贱,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见姜岁跟着楼永年走远了,李林的两个小跟班又悄悄围了过来。
“林哥别生气,等这结束了,咱们堵她去!”
“就是,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李林目光阴沉地盯着姜岁远去的背影,却第一时间没赞同跟班的提议,“你们俩瞎啊,没看到她有楼永年的微信,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哪有领导加学生微信的,而且楼永年全程都对她表现得很客气。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忍了这口气?”
李林气不顺,抬腿就是一脚。
跟班被他踹得踉跄了几步,小腿处骤然升起一阵剧痛,但他根本不敢反抗,还得强忍着痛,伏低做小:“林哥,你别生气。”
“等我去问过我舅舅再说。”
要真只是个普通人,他非整死她不可!
跟班立刻附和道:“对对对,林哥你去跟罗老师打听一下情况。差点忘了,咱们在学校可是有人的。”
—
楼永年怕这期间再生事端,直接领着姜岁去了高一学生所在的区域。
台上教导主任打着官腔又枯燥乏味的讲话没完没了,很多学生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直到季璟虞缓缓走上通往司令台的台阶,沉闷的操场顿时沸腾起来,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
这排面在二中算独一份。
人群中胆子大的,已经偷偷拿出手机,做好了拍照摄像的准备。
季璟虞刚站定,原本被厚重的云层包裹住的太阳慢慢探出头,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恍若聚光灯般落在他身上,强势地勾勒出他清隽出众的脸部线条,精致锐利的五官,以及初具成人力量感的颀长高挑的身形。
远远望去,如同一幕可以被永久定格的电影画面。
刚刚才安静下去的人群再次爆发阵阵掌声。
“同学们好,我是……”
低沉带着磁性的声线经过话筒放大后,非但没有丝毫折损,反而还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慵懒随性。
季璟虞是脱稿演讲,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垂在身侧,隐隐有青筋蔓延。深邃的瞳孔偶尔会不着痕迹地从台下掠过,好似是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寻找某人。
台下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在季璟虞身上。
姜岁也不例外。
看得正出神,右侧肩膀倏地被人拍了一下。
不重,透着熟稔。
姜岁回头去看,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似乎有些许的意外,挑眉道:“还真是你。”
姜岁笑,“我刚路过你们班级没看到你,还以为你今天逃学了呢?”
迟岸素来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本来是不打算来的。”
“那怎么又来了?”
“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办。对了,你怎么也跑浔宁来了?”
还没等姜岁说话,迟岸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我这次回去,有人造谣说你跟我私奔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还满新奇的。
姜岁立马来了兴趣,“除了传我跟你私奔,他们还传什么了?”
“那可多了去了。”迟岸一脸玩味,将自己听到的谣言尽数说给姜岁听,“说你那后妈……”
“欸。”姜岁冷笑着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没后妈。”
“方家那女的,行了吧?”迟岸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说方家那女的怀孕了,姜叔叔有了新小孩就不喜欢你了,他担心你会去找姓方的麻烦,索性就把你‘流放’到了穷乡僻壤。还有种说法是你因为心灰意冷,所以离家出走跟我跑了。”
“不管是哪种,听上去我都好惨啊。”
姜岁不用想都知道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方莹这会估计都要得意死了吧?”
这谣言一传开,跑去巴结她的傻子肯定少不了。
“应该是挺得意的。”迟岸冷嗤道,“毕竟都有胆子跑来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了。”
“然后呢?”
“我问她‘你谁’,她就哭了。”
姜岁装模做样地吐槽他,“迟岸,你对女生也太不绅士了吧。”
“姜岁,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兀地柔和下来,“我只对该绅士的人绅士。”
“你有情况?”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姜岁一脸惊讶地看着迟岸,“是谁?我认识吗?”
“没情况。”
对于自己的事情,迟岸不欲多说,于是话题又重新绕回到了姜岁身上,他懒散地勾了勾唇,“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我爸爸这段时间有场硬仗要打,我暂时来这跟妈妈住一段时间。”
“你找到你妈妈了?”
他先是一惊,然后皱了皱眉,轻声嘀咕,“怎么都在浔宁?”
操场空旷,他的声音又低,姜岁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你。”他嗤笑道,“这世界可真够操蛋的,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天各一方,而不爱的人却要日日相对,互相憎恶地过完这一生。”
姜岁知道迟岸是在说自己的父母。
他就是为了逃离那个窒息绝望的家,才孤身一人跑来浔宁的。
“不说这些了。”姜岁的目光重新回到季璟虞身上,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我跟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