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棠忘了这事儿，昨日就该跟沐凤梧说清楚的。
“祖母，昨日不过是意外，管家还是得姨娘来。雨棠年纪轻，初到云南，很多事也拿不定主意，到时还得劳烦两位长辈。若是只有家里的事儿，家里人迁就一番那是疼爱孙媳，可雨棠不知本地风俗，难免各府的人情往来，怕是要闹了笑话。”
沐凤梧明白她这些都是借口，根本的原因还是她准备一年后离开，拿着管家权只会给她添麻烦，没有半分助益，心里难免失落。
第44章
老王妃看她如此谦逊，便晓得她是个懂进退的。
“阿梧，你怎么看？”老王妃将问题抛给沐凤梧，话是他提的，自然由他结束。
“既然棠儿都这么说了，孙儿听她的。”沐凤梧此刻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杨雨棠留下，无意与文姨娘作对。
“那就先让央央管着，你有空了多去跟她走动走动，你读书多，也能帮些忙。”老王妃做了个折中的决定。
“是。”
“我听说嫂嫂是个才女，嫂嫂也从小背古诗吗？”小阿源在一旁听了许久，这会儿忍不住开口。
杨雨棠看见奶声奶气、带着甜甜笑容的小孩子，不由得心里软软的，蹲下来跟他说话：“是啊，嫂嫂跟阿源小时候一样。”
见漂亮嫂嫂跟自己说话，小阿源又害羞又高兴，拿着书给嫂嫂看：“嫂嫂可会背这一首？”
沐凤梧在一旁翻白眼，准备打击他，被杨雨棠伸手拽在身后。她扫了一眼，是一首小儿启蒙诗句，骆宾王的《咏鹅》：“嫂嫂自然会，阿源会背了吗？”
“会，阿源背给嫂嫂听。”小孩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听着弟弟稚嫩的声音，沐凤梧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小时候也这样跟着母亲起来读书，只是后来到京城都荒废了！
“真厉害，以后阿源也会像父王一样文武双全吧！”
“嗯嗯，也要像哥哥一样厉害。”阿源拼命点头，眼睛却瞄着沐凤梧，尽管后者一直冷着脸，他还是很想让大哥看看他。
老王妃听了哈哈大笑，杨雨棠则回忆起沐凤梧在赏花宴上的诗，脸色诡异地看了眼沐凤梧。注意到自家世子妃的神色，沐凤梧也有些不自在，他确实不擅长这个。
早上请安的时间，大部分都是老王妃和杨雨棠逗小阿源玩，沐凤梧在一旁冷脸看着。
以为早上请安就可以了，晚饭后沐凤梧又看见杨雨棠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去哪儿？”沐凤梧追上来问。
“给祖母请安。”
“又去？早上不是才去过吗？”
“晚上还没去呢！你不必去，我自己去就行。”杨雨棠说完就准备带着小铃离开。
“那我还是一起吧！”沐凤梧这次也不换衣服了，直接跟上。
阿源看到他们两人过来，小跑过来，到他们面前又停住脚步，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嫂嫂。”
“小阿源，见到我们这么开心吗？”杨雨棠弯腰逗他。见他用力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沐凤梧在一旁看着，心里酸酸的。
“你怎么一天到晚待到祖母这边，不用找你娘吗？”沐凤梧问他，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小孩儿情绪敏感，听到大哥这么说，小声回答：“阿源住在祖母这里。”
沐凤梧没说话，杨雨棠站在阿源那边说：“这里是阿源的家，阿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大哥给你开玩笑的，走，我们去找祖母，跟祖母请安。”
老王妃远远看着他们，今日真切感觉到阿梧成亲是多好的事儿，尽管这个姑娘是永昌帝强塞给他们的，也不妨碍她享受这天伦之乐。
“棠儿给祖母请安。”杨雨棠向老王妃行礼。
“起来吧，许多年了，以前也就阿梧他娘会像你这样晨昏定省地来给我请安。”老王妃拉着她的手坐下，感慨着回忆起阿梧母亲，杨雨棠在一旁安静听着，沐凤梧也没说话。
临走时，老王妃交代：“以后不用日日来请安，怪麻烦的，这里也不是京城，咱们王府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小夫妻刚成亲不久，让阿梧带你好好熟悉熟悉。阿梧，可不许偷懒！”
“孙儿知道了！”沐凤梧在一旁回答。
杨雨棠福身：“那棠儿就逢五逢十来给祖母请安，若是有旁的事，祖母再吩咐。”
“好，快回去歇息吧！”老王妃挥手让他们离开，阿源也给哥哥嫂嫂告别。
两人告辞，杨雨棠摸了摸阿源的头说：“嫂嫂走了，阿源没事儿可以去嫂嫂那玩耍，嫂嫂那里有很多书可以给阿源看。”
“嗯。”阿源重重点头，很是激动，“那我明日就去找嫂嫂。”
“明日不行，我们要出门。”沐凤梧打断。
“那我后日？”阿源试探问道。
“后日也不行！没听祖母说让我带你嫂嫂到处转转吗？”沐凤梧接着反驳
“阿源也可以带嫂嫂出去。”阿源坚持。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好好在家背书。”沐凤梧拉着杨雨棠快步离开。
杨雨棠回头小声说：“大后日，阿源可以过来。”
“嗯。”小孩儿听完高兴极了！
离开老王妃院子的沐凤梧一脸幽怨，若是杨雨棠有一天留下，不会是因为这小子吧？
“你怎么连你弟弟的醋都吃？”杨雨棠察觉到他的情绪，调侃道。
沐凤梧愣住，“吃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吃什么醋，我只是讨厌他罢了！”
杨雨棠明白其中或许有隐情，但她不想探究。
只是她不探究，沐凤梧却想让她知道。
晚上，沐凤梧自觉越过她躺在里面。杨雨棠不说赶他走，他便准备日日住在这里。
熄了灯，两人躺在一处，沐凤梧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何讨厌文姨娘吗？”
“为何？”杨雨棠顺着他的话说。
“文姨娘原来是我的祖母收的干女儿，我祖母只有大伯和我父王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但是有两个养女，别人把她送来的时候我祖母就看中了留作干女儿。我母亲待她也很好，可是我离开去京城没多久，我父王说她已经是我姨娘了，还生下了阿源这个弟弟。”
杨雨棠见他没继续说，便问：“还有吗？”
沐凤梧扭头看她，不知她什么意思，继续说：“我母亲去世刚满三年，她就嫁给了我父王。”
“符合礼数啊！”杨雨棠答。
沐凤梧不再说话。
杨雨棠有些心软，凑近说：“你要怪应该怪你父王，不该牵扯她。何况你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也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的，难道你希望你祖母一大把年纪亲自操持内宅事务吗？”
“阿梧。”杨雨棠叫他。
“嗯？”沐凤梧原本因为不被理解的郁闷心情被这声呼唤叫醒，这是杨雨棠第一次这样叫他。
“我知道你希望所有人能像你一样永远记得你母亲，希望你母亲的地位永远不会被替代，可是活着的人要向前看，并不意味着你父亲就忘了她。你若是因为别的事讨厌她都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她是无辜的。若你父亲不想娶，她再怎么费尽心思，也还只是你祖母的干女儿。”
杨雨棠的声音很温柔，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安抚着他的心。
若是别人用这样的话来劝道他，他或许一个字都不会听，还会将那人揍一顿，但是杨雨棠的话他听进去了！
“阿梧，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和你一起记住她。”杨雨棠笑着问他。
沐凤梧垂眸，有些不敢看她，低声说：“她是生于黔南的官宦人家，我外祖在贵阳府做知府时，她与我父王相识。她跟你一样，也善于诗书，后来就跟着父王来云南了！”
“通常官员不能在自己家乡任职，你外祖怎么？”
“太祖年间，没有这个规定。”沐凤梧跟她解释。
杨雨棠点头，听他继续说：“我小时候，她也会带着我一起读诗书，陪我入睡，可是她身体不好，我七岁那年，她就去世了！那时候文姨娘就来陪我。”
后面的话，沐凤梧没说，文央央喜欢玩蛇虫蚁兽那些东西，沐凤梧那时候也很好奇，跟着接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略过这些沐凤梧接着说：“我母亲长得很漂亮、温婉、秀美，为人和善，甚少大声说话。”
杨雨棠深以为然：“都说子肖母，女肖父，想象得出，你母亲应该很美。”
“我当你在夸我了？”沐凤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冲散了阴霾。
“有目共睹，但你不学无术，也是！”杨雨棠调侃，明明父母都是饱读诗书，怎么偏偏他就.......
沐凤梧：......
“但是六博棋下得好，剑舞得也好，马骑得也好。”杨雨棠细数着，看着他越扬越高的嘴角，觉得可乐。
“你还怕不怕？”沐凤梧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