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见过?哪家小姐?”四娘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他接触的女子可多了,不过世家贵女却是没几个。
“一个东宫四品文官的小女儿,眼高于顶,怕是太子她都看不上。”
“看不上太子殿下?不正说明她不慕权贵,为何你还这样讥讽?”四娘越听越觉得他对人家有偏见,又说:“你是不是跟她有旧怨?”
沐凤梧极力否认:“怎么可能?我跟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旧怨?顶多是看不上那些一身的花花架子没有一点儿实干的富贵公子和小姐们,哪像我们云南小伙子和姑娘们?而且他们这些人,人前装模作样,人后狗眼看人低!”
四娘笑他太年轻,催促他早日找个知心人陪伴左右,也不用天天出去找人喝酒。
沐凤梧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侧脸,一双好看的眼眸,深邃又明亮,此时带着点醉意,分外多情。调整好姿势,问身边的人:“四娘,你说我娶一尊装模作样的菩萨放在家里做什么?还不如柳絮姑娘说话好听!”
“柳絮姑娘说话好听,难道不是因为你付了钱?”四娘无情拆穿他给自己搭建的温暖幻想。
“我花钱,姑娘挣钱,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对?不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强?”
知道他厌烦透了京城的一切,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愿意觉得柳絮好就柳絮好吧,四娘不想再与他争辩,从屋里拿出一条湿毛巾糊在他脸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嘶!哎,又没说你,怎么还生气了呢?”沐凤梧被这冷毛巾弄得一激灵,不明白她气什么。
“懒得跟你掰扯!”四娘在拐角处丢给他一句。
沐凤梧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清醒许多,然后又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悠哉悠哉地躺在院子里赏花赏月。
这园子里的花草一直都是四娘在侍弄,有好多都是一样样从云南运过来的,每一样都是为了缓解他的思乡苦,每一朵却又都能唤起他的思乡情。
“也不知道给我温点酒喝喝?”沐凤梧嘴里念叨着,屋内并没有人应答,他早已习惯。府里的人得了云南王的令,严格控制他每日饮酒的量,能不能喝都是四娘说了算。
晃了一会儿,沐凤梧兴致缺缺地回屋休息,进屋便看见那盏上元节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灯笼。他是断不会承认自己抢的,灯谜他答了,钱他也付了,只能怪对方手慢。
灯笼没什么特殊,只不过上面画了一场傩面具表演。前年圣上下令限制戴面具的活动之后,上元节上便很少看见这种傩面具,刚好只有这个灯笼上画了,他觉得有意思便也想要。谁知道对方一根筋,偏要说自己抢了她的东西。
原本是小事儿,是她说话难听自己才势在必得。
沐凤梧摇头,觉得自己当初行为有点幼稚,一个面具而已。
第4章
杨府位于京城南锣鼓巷靠近东大街的位置,杨文怀出身江南商户,永昌二年的进士,如今已经是永昌十七年。杨雨棠出生在父亲中进士的那年,一直被视作家中福星,受全家疼爱。幼年时,父母不忍她来回颠簸,让她一直跟随祖母养在苏州老家。
苏州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无论文人还是商户都时兴让家中女儿念书,琴棋书画都会涉及。杨雨棠小时候,杨文怀便请了自己家中困苦的同窗好友教她识字习文。
苏州商户人家又不比京城官宦人家规矩多,杨雨棠从小便喜欢跟着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们游山戏水,日子过得逍遥。
十岁那年,杨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大女儿定下亲事,杨文怀夫妇才想起住在老家的小女儿将来说亲要看门第,要看教养环境。这才赶紧将杨雨棠接到京城,收一收她跳脱的性子。
经过几年的管束,杨文怀自认为颇有成效,小女儿自小聪慧又有主见,什么都学得快。杨家女儿在京城慢慢积累了些名声,也不担心他们将来婚嫁。不知是不是名声太过,皇帝十分满意杨雪晴这个儿媳,便又想着杨文怀家里另外两个女儿,全然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与他做亲家。
准备听天由命的杨家夫妇大概不知,三个女儿只是在他们面前乖巧,实则一个赛一个地有主意。在这场权利旋涡里面,她们各自有自己的不得已,也有自己的解决之道,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弱者。
杨雨棠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收拾自己的园子,里面每一样都是她们姐妹悉心培育的,尤其是那几株牡丹。正值三月,大多花草还没抽芽,只有牡丹的枯枝隐隐地长出了芽苞,待到四五月份便能开出硕大的牡丹来。
杨雪楹没有跟她一起蹲在园子里,摆了桌椅在一旁做女红。
“二小姐,三小姐,出大事了!”丫鬟小铃从外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杨雪楹身边。
“作何这么慌张?”杨雪楹嗔她一句。
“大小姐,大小姐昨日,被大皇子妃,立规矩,差点小产了!”小铃一边喘息一边将关键消息说给两位小姐听。
埋在枯草丛中的杨雨棠听见“大小姐”三个字的时候蓦然抬头,又听到“大皇子妃”和“小产”,一时间不知道先为哪个消息忧心。
“大姐姐人没事吧?”杨雪楹听完十分担忧,“小产”两个字把她吓得不轻,去年有位侯爵家的儿媳就是小产亏了身子,然后郁郁而终的。这事儿不光彩,尽管瞒的严实,他们还是听说了些。
“大皇子今天差人请夫人过去看望大小姐,大皇子府的人如今还在前厅。”
杨雨棠听罢,立马从花草丛中跳出来,回屋换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去前厅。
“你别弄得跟要去算账一样?”杨雪楹跟在她后面劝导着。
“大皇子嘴上说得深情,却整日让大姐姐被欺负。”如果不是皇家的身份在那摆着,她真恨不得冲进他府里将人打一顿。
最后杨雨棠和杨雪楹跟着杨母来到大皇子府。按规矩大皇子妃要先见一见,今日却不见出来,都是大皇子派的人过来接待。杨家人猜测是大皇子有心安排,刻意让两方避开。
“多谢公公引路,春日里还有些凉,这些请公公吃些酒暖暖身子。”说着杨夫人给他塞了些银子。
“杨夫人客气了!”秦公公悄悄收下,脸上带着笑说:“杨妃娘娘好福气,这事也算虚惊一场,好在人和孩子都没事。圣上知道甚是上心,来日诞下麟儿,就是圣上第一个孙儿,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借您吉言,公公是大皇子的身边人,平日里辛苦公公照拂一二。”杨夫人再三拜托、感谢。
杨雨棠在旁边听他们寒暄,默不作声,皇家的人将子嗣之事看得比天大,全然不把孩子娘看在眼里。能生孩子就是好媳妇儿,平日里大皇子妃仗势欺人的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皇子妃的姑姑是淑妃娘娘,她算是大皇子的正经表姐,如今亲上加亲,平日里自然向着自己外甥女。
终于到了杨雪晴的院子里,她已经收拾好坐在外间的塌上,恭候母亲妹妹们的到来。
他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给身为皇子侧妃的杨雪晴行礼,行礼之后杨母才伸出手拉着自己的大女儿仔细打量。
“太医怎么说?”杨母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女儿没事,娘别忧心。昨日的事确为意外,女儿糊涂,竟不知有了身孕。”杨雪晴说着,低头抚了抚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既然知道了,就好生养着。”杨夫人拍拍她的手,轻轻安抚。
“女儿知道了!”杨雪晴答应着,又看向两个妹妹,说:“我听说三妹在宫里闯祸了?”
“姐姐你没去怎的知道?”杨雨棠看她转移话题,也顺着她来。
杨雪晴伸手捏捏她的脸说:“你呀,作何让沐世子难堪?”
“哎呦,姐姐,多日不见,怎的第一件事就教训我呢?”杨雨棠吃痛,又不敢挣扎,只是小声抱怨。
“她呀,怕是还记着上元节夜沐世子抢她的那盏灯笼。”杨雪楹在一旁拆穿她。
“还有这事?”三姐妹长久没见面,杨雪晴不知道两人还有这段旧怨,又想到昨日听来的事说:“这下好了,你可是把沐世子得罪了!不知道太子听了沐世子说的什么话,有意将你们两人都纳进东宫做侧妃。”
杨雨棠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事,十分惊愕:“什么?我们两个?他怎么好意思?”
杨家虽说祖上是商贾,但到杨文怀这代已经是正经的文官,也算得上是清流人家。如果两个妹妹都成为太子侧妃就是一门三女均为侧室,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杨雪晴猜测着:“或许是你们两个当日都做了诗,太子殿下最是爱吟诗作对。你若是不多嘴点评沐世子那一句,倒没你什么事了!”
杨雨棠忍不住嘲讽:“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爱吟诗作对?我看太子殿下那诗作得也不怎么样啊?”
“慎言。”杨雪晴环顾左右,呵斥她。
杨雨棠耸了耸鼻子,没有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