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破山再次看向呼延玉,虚缇蒲弋气得直跳脚,一时说自家公子体虚根本不可能行刺,一时说四方馆中的大夏人可以作证。
破山不为所动,“若不脱衣验伤,嫌疑便无法解除。”
“无法解除又如何?我西戎臣服大夏多年,换此待遇,今日你若敢碰我家公子,我便与你拼了!”
虚缇蒲弋似一头愤怒的野兽,拔刀护主。
破山态度强硬,两厢僵持,鸿胪寺少卿前来调和。
最终还是呼延玉退让,同意脱衣查验,但是要求去屏风后进行。
毕竟是一国使臣,又出身高贵,这个要求不过分。
破山点了头。
呼延玉脸色难看,却还是尽力保持风度,“蒲弋,掌灯,叫人瞧清楚了,别回头再有问题。”
虚缇蒲弋咬牙切齿收了刀,气鼓鼓将烛台全部搬进去,还拿了好几面铜镜。
矮几上摆了若干夜明珠,屏风内的狭小空间,被照得亮如白昼。
呼延玉忍着屈辱,将衣裳脱掉。
京城另一边的永恩侯府,现下也是一片混乱。
官兵已经带着旨意去抄家,冯家成年男子全部下狱,其他人留在冯府听候发落。
今日的朝堂很热闹,却与想象得大不相同。
冯妧清垂帘听政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傻傻触犯众怒。
所以她信了皇孙墨成晖的话,主动彻查冯家,那抄家下狱的旨意,还是她亲自拟定的。
但又没有全信。
她没有让自己的人为自己说话,反而授意,让众卿暂时按兵不动,省得被人一网打尽。
朝堂之上,太后当众认错,并下罪己诏,抢先提议撤帘还政,并提前离朝。
出了金殿,潘献忠不解道:“摄政王也未提撤帘之事,太后娘娘您怎么自己先着急了呢?”
“主动,才有主动权,等他说就迟了——”
冯妧清回头看了一眼,里头议事声照旧:
这金殿她待了七年,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再回来的。
收回目光时,金殿外有个小公公快步往东边去了。
潘献忠扶着冯妧清往前走,“奴才听说今儿摄政王来上朝,先去了辅政殿。”
“哦?”这倒有些反常,冯妧清来了兴致,“为何?”
昨儿冯广赐被当众卸了一条胳膊、罢免官职的事情传进宫里,冯妧清便彻彻底底明白,什么王妃是自己的替身,都是假的。
太后不再心存侥幸,潘献忠也就没什么忌讳,他直言回话:
“摄政王府昨夜遇刺,王妃昏迷不醒,说是王爷担心王妃独自在府中,再出意外,所以将王妃带来宫中,还特意调了一队禁军过去巡逻。”
冯妧清嗤笑道:“他一贯便是个痴情种,没想到儿女情长至此。”
潘献忠陪笑一声,“儿女情长终难成大事。”
他提议道:“今日朝中事忙,想来摄政王一时也下不了朝,王妃许是还未醒,太后娘娘可要去见一见?”
第118章 护王妃
“见她?”
冯妧清驻足远望辅政殿。
她确实很想见一见沈雁归,已死之人,是如何做到死而复生的?
潘献忠继续道:“咱也去瞧瞧究竟怎样一个神仙人物,竟叫摄政王如此神魂颠倒,连上朝也要带着。”
“神仙人物?”冯妧清冷笑一声,“哼。”
多年前在永州她曾在茶楼遥遥见过沈雁归,彼时的沈雁归,还是个泥地里摸爬滚打、雌雄莫辨的女娃娃。
神仙容貌谈不上,能少讨些人嫌也就是了。
何况墨承影这个人,他相中的从来不是哪个人的相貌。
而是那个人本身。
他认定那个人,就会毫无保留、付出全部,但实际上,他对自己,从未认定,只是自己设计得刚好,叫他又欠了自己一个救命之恩。
否则明知自己爱重冯家,以他的心性,如何会在大婚时,让酉日将军与婉言拜堂?
如此辱没冯家,与他对待沈家外室母女,简直判若两人。
冯妧清懊悔,当时知道的时候,就该醒悟的,可是冯婉言一句又一句“王爷心中全是姑母”,加上这些年墨承影对自己确实很好。
除了身体,无有不应。
而在此之前,沈家女在京中籍籍无名,政敌之女、两个从未相见的人,如何能相爱?
所以那荒唐的拜堂,冯妧清听到也只当他故意在同自己置气,自己也不愿将这丑事记下。
人一旦清醒,就会跳开事物本身,看到很多事情。
外头都说摄政王爱自己、拿王妃当替身,可其实真正做替身的,是自己。
是自己努力学着十多年前的女娃娃,投其所好,而他找不到那个人,害怕心上人已死,索性同他的内心做一场戏,假装自己就是她罢了。
这么多年,他看自己的眼神,哪一次不是透过自己在寻别人呢?
只是自己笃定沈雁归不在人世,没有正主、自己才是正主。
“皇宫到底还是娘娘说了算,禁军也是听娘娘差遣。”
潘献忠看冯妧清面色不好,一脚踢翻阶上花盆,“娘娘不喜欢的东西,换了就是。”
冯妧清脱口而出:“蠢货!”
潘献忠立刻跪下去,“奴才惶恐,太后娘娘息怒!”
冯妧清怒视潘献忠,奴才就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