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影忙碌不休,整日几乎都在见大臣、批奏疏。
沈雁归且等身上舒坦些,就去寿安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特意将几个丫鬟都带上,去后宫见了见世面。
“金殿是上朝的地方,这边是皇上起居之所,这是椒房殿、这是凤鸾宫……这是常宁宫……”
岁安对皇宫很熟,今日获准不必在辅政殿伺候,特意来为王妃引路。
身后的仪仗跟着——用的是皇后的仪仗。
青霜好奇道:“怎么皇后住的凤鸾宫,离皇上住的地方那么远,反倒是那椒房殿就在皇上隔壁?”
岁安回答:“青霜姑娘有所不知,那椒房殿原是仁宗皇帝专门为皇贵妃娘娘修建的。”
夏安问道:“专门修建?这椒房可是有什么说头吗?”
“椒房殿乃是取椒花和泥涂壁,墙壁可呈粉色、入室芳香,且椒者,多籽,有多子多福之意。”
沈雁归远远瞧着那华丽的宫殿,“我听闻仁宗皇帝体恤百姓、待下宽仁,一生崇尚节俭,如此破例奢侈,应该是真的很爱皇贵妃吧?”
“何止是爱?简直爱入骨髓!宫里的规矩,秀女初入宫,至多不过是个才人,皇贵妃入宫便越级封妃,专宠十年,无子封贵妃、皇贵妃,只可惜皇贵妃福薄,生下皇子便……”
岁安叹息一声,“皇贵妃去后,仁宗皇帝悲痛欲绝,没两年便驾崩了。”
宠妃之子多受忌惮,若无父母庇佑,只怕……
沈雁归心下一紧,“那皇贵妃的孩子呢?”
青霜欢喜道:“这皇贵妃之子,莫不是咱们王爷?”
岁安筛糠似的摇头,“可不能是。”
或许是不敢、也或许是不愿,岁安只说了一句“咱们王爷出身不好”,便没再多提,只道:
“先帝残酷无情,仁宗皇帝去后,他便亲手将皇贵妃之子给……”
岁安用力掐着他的拂尘,然后两手一摊,“就没了。”
算算时间,那孩子也不过两岁,话都说不周全,就给活活掐死,可见帝王家是真冷血。
不过深宅后院争起来也会如此,又何况帝王家?
沈雁归内心唏嘘。
“嗐,都是下人们口耳相传的胡说八道,说给王妃解闷。”岁安扬了扬拂尘,声音轻快起来,“王妃若要不快,便是奴才的罪过了。”
沈雁归摇摇头。
“这个时辰,王爷该下朝了,王妃,咱们从金殿绕回去吧。”青霜转移话题道,“奴婢还从没瞧过一大群一大群的官老爷呢。”
官老爷到她嘴里,倒像是什么新来的猴。
沈雁归眉头微蹙,故作嫌弃道:“你呀,便是好奇心重,什么都想瞧。”
主仆一行向前走,却听到前头有人在喊:
“……祖宗!王爷说了让您这两日在自己殿中读书写字,您可不兴乱跑的!”
青霜伸长了脖子,“宫闱重地,谁敢横冲直撞?”
还能是谁?
沈雁归转身不欲相见,那一抹明黄闪到自己跟前。
第124章 新娘
小皇帝墨临朝拦在沈雁归身前,他个头随了冯妧清,十一岁的个头才过沈雁归的腰,尚未发育,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他上下打量着沈雁归,仰着头,努力摆出一副威仪的样子来。
“你就是沈家的女儿?”
沈家的女儿?
沈雁归笑笑,如同寻常人家长辈同晚辈说话,“皇上不是将我赐婚给了摄政王吗?”
墨临朝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你既然知道是朕给你赐的婚,为何不给朕磕头谢恩?”
磕头谢恩?
小皇帝赐婚的时候,可没安好心吧?
沈雁归这个人恩怨分明,她一向没有给仇人磕头的习惯。
便也不惮狐假虎威一次,反正这皇宫,还是自家夫君说了算。
她笑得和蔼可亲,“按辈分,皇帝该唤我一声婶婶。”
“大胆!”
墨临朝也觉得自己矮了,说起话来没有气势,往后退了一步,“朕是皇帝!你竟敢对朕无礼!大不敬乃是死罪!来人!将这沈家女给朕拖下去!”
沈雁归不明白,他的父皇母后都是精于算计、聪明绝顶之人,怎的脑袋瓜半点没有传给他?
难怪景明总说他是胞衣。
四岁的沈圆圆都会审时度势,他这十一岁怎么反倒如此愚蠢?
看样子母亲太强势,也不是什么好事。
伺候皇帝的老太监上前来,跪了下去,“参见王妃,皇上年幼不懂事,还请王妃勿怪。”
小皇帝一脚踹在老太监身上,“狗奴才!你在做什么?朕才是皇帝!”
宫人虽无治国之大才,基础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老太监挨了一脚,起身之际,朝后使了个眼色,“皇上出了也好些时候了,该回去睡午觉了。”
立刻有两人连哄带迫,将小皇帝带走。
墨临朝挣脱不得,气得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挟持天子!朕要砍了你们狗头!”
老太监充耳不闻,给沈雁归再行一礼,且等沈雁归离开,他才转身。
青霜感慨道:“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好歹是一国之君,这些奴才好像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得势的狸猫凶似虎,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小皇帝的势,原本就是他娘从摄政王那里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