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低头看着这个机灵的丫头,窗台下偷听的人,应该就是这个采莲吧?
“你不是才进别院吗?你怎知这些事情?”沈雁归问。
采莲声音毫无波澜,头也没抬,“江小姐夜夜忏悔哭泣,奴婢便是想不知也难。”
“原来如此,倒真是本王妃多心了——你们都去外头站着,本王妃要与郡主单独说几句话。”
孟冬、晚冬都不愿意,“王妃……”
“去吧。”
亭子里便只剩下沈雁归和江秋影。
江秋影接过檀木盒,沈雁归却未放手。
“王妃嫂嫂这是何意?”
“江姑娘,人贵自知,你自幼长在乡野,连宫中礼数也不知道,以你这样的身份,若在殷县寻个捕快与你相配,已是高攀,何必不自量力非要攀附皇家呢?”
“我是我阿娘一手拉扯长大的,阿娘是王爷的生母,王妃瞧不起我,可知也是瞧不起王爷?!”
江秋影瞧见身后来人,立刻将话锋一转,“攀附皇家?”
她一改方才的诘问,弱弱道:“妹妹虽不才,却也耳闻王妃身边的丫鬟,痴情于破山,嫂嫂是觉得妹妹攀附皇家,还是不忿于破山选择了妹妹?”
“江秋影,你们如何在一起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就是个脏了身子的贱奴,如何配得上本王妃的青霜?”
“破锅配烂盖,你喜欢便留着。”
沈雁归将锦盒抛到她怀中,嫌脏似的掸了掸手,“左右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是本王妃,你们这辈子就留在殷县吧!”
锦盒落地,江秋影一把抓住沈雁归的胳膊。
“王妃!民女不想死,求您!什么义妹、什么郡主,民女都不在意,民女而今已是破山大人的人,只想同破山大人在一起,还请王妃成全。”
她哭着、摇动沈雁归的手。
“胡搅蛮缠!你给本王妃松开!”
沈雁归奋力抽手,江秋影“啊”一声,身子翻过美人靠,“咚”一声掉落水中。
“救、命,救命啊——”
冬日满池残荷,江秋影在水中浮浮沉沉。
亭子口的丫鬟听到动静全都转过身,采莲跑过来,抓着栏杆扶手大喊:“小姐、小姐,快来人、啊!”
采莲着急喊着,一转头,吓了一跳。
方才她明明和孟冬、晚冬一同进的亭子,怎么一句话功夫,整个亭子全是人?
一个个还都是拔刀御敌状态。
“你们、你们赶紧救人啊,那可是王爷的义妹,嘉懋郡主!”
采莲总觉得郡主的封号喊出口,哪里不对,可眼下又顾不得那么多。
侍卫长抱刀朝沈雁归弯腰,“属下来迟,叫王妃受惊了……”
纵然王妃说要单独走走、不必有人跟着,侍卫长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放任王妃单独走走。
他只恨不能变成个亭柱子、石凳子,跟在王妃身边。
听到风吹草动,便立刻跑出来了。
至于水中的什么郡主,爱生生、爱死死,不在他职责范围之内。
一道黑影闪过,噗通、通——两声。
破山跳下水,不小心将采莲也带了下去,可他一心在江秋影身上,只将水中挣扎的江秋影给救了上来。
“秋儿、秋儿……”
破山将江秋影放在平地上,将外袍脱了盖在她身上,他发梢滴着水,声音焦急,“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吓我……”
看上去确实是郎情妾意。
“咳、咳……”江秋影侧脸吐了口水,声音虚弱道,“破山……”
又瞧见沈雁归,连忙翻身跪下,惊恐道:“王妃饶命,求王妃饶命!”
破山见状,眼眶泛红,他跪地,朝沈雁归抱拳,声音带着质问,“不知郡主所犯何错,竟劳动王妃亲自动手处置?”
“破山大人误会,郡主是自己落水的。”
“寒冬腊月,郡主怎可能自己落水?王妃便是要说谎,也得编个像样的理由吧?”
侍卫长威吓,“大胆破山!这可是王妃娘娘!”
沈雁归抬手,手指动了动,示意侍卫长退下,“来人,送嘉懋郡主回房休息,派大夫诊治。”
破山双手去扶江秋影,江秋影站起身时,如风中弱柳,根本站不住。
“大人……”
破山干脆将她打横抱起。
池中的扑腾声没了,沈雁归余光瞥了眼,那采莲看没人管她,也不叫唤,自己游上来了。
“破山!”沈雁归叫住破山。
破山站在原地,没有转身,“郡主落水受凉、身子虚弱,王妃若有吩咐,还请长话短说。”
“今日之事全都是误会,你应该不会告诉王爷吧?”
“属下不过是个贱奴,左右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是王妃您。”破山微微侧脸,目光锐利道,“王妃又何必担心呢?”
“你——”
沈雁归气结,孟冬和晚冬一脸懵,全然不知该怎么办,只左右扶着沈雁归。
江秋影抱着破山的脖子,半张脸从他肩侧露出,看向沈雁归的眼神,也明显多了几分得意。
沈雁归努力保持生气不能自持的模样,心中却在感慨:
论戏,还是破山好些,秋影姑娘也不差,晓得人来了,便该说什么话。
景明这点就全不如破山,否则今儿跳水救人的便是景明,当面质问的也是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