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比想象得更严重,庇护所的人等不到两日后断粮,已经陆续有人扛不住跑出来了,城中好几个医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了病患,结果整个医馆的人,从大夫到病人,全都感染。
“今早有人来衙门报案,说仁心堂出事,捕头派人去确认了,仁心堂三名大夫、六名医徒,先前城中分散安置病患,他们这里留了十九名病患,医治回家十名,剩下十八人,全都……”
“据其他几处汇报过来的消息,此番瘟疫比上一次严重许多,身子骨强健些的,还能存口气,年岁大些的、身子骨弱些的,感染便死。”
殷琦说起这事声音微微颤抖,“因为这事情发生太突然,情况凶险,下官擅自做主,派人先封了城门,以防有人无意接触病患,让瘟疫扩散。”
“很好。”
墨承影传令下去,“所有人严格执行上一次的封城命令,违令者,就地格杀。”
“是!下官遵命!”
殷琦离开后,墨承影一步不等一步,赶回主院。
“破山——立刻准备一辆马车!青霜——将王妃随身之物收拾好,马上陪王妃出城!”
自墨承影出去,沈雁归便立刻下床,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她欢喜起身。
“景明,你来得正好!”
“不好!”
墨承影瞧见沈雁归衣裳整齐,二话不说扶着她往外走,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容商议道:
“瘟疫已经扩散了,来势汹汹,染者即死。”
“我知道赫连珏为……”
墨承影不给她插嘴的机会,将殷琦所说,完全转述给她听。
“我不管你要说什么、你在想什么,都不重要,先出去。”
青霜听出王爷语气里的着急,没拿金银首饰,只带了王妃的针包、以及一些必需用品,便赶紧跑出来。
“奴婢将绿萼也叫上了。”
她将遮面巾递给王爷,又将香药荷包系在沈雁归腰上。
绿萼脸上系了面巾,没有拿任何东西,挺着大肚子尽可能快地走过来。
墨承影完全不顾沈雁归意愿,直接将她塞进马车,青霜将绿萼扶进去。
车门刚关上,破山立刻挥鞭,马车出了别苑直奔城门。
车内,墨承影握着沈雁归的手,向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景明、啊!”
沈雁归好不容易得了个见缝插针的机会,马车突然停下,她身子惯性向前,幸得墨承影眼疾手快,伸脚挡了绿萼,双手保住自家夫人。
待沈雁归坐稳,墨承影顾不得训斥,催促:“破山!谁让你停下的?赶紧走!”
“王爷,走不了了!”
马车才出别苑所在的短街,便被百姓拦住。
墨承影掀开车轿窗帘,乌泱泱的人群跪在街上,挡住所有去路,水泄不通。
这次众人没有闹,全都哭着在陈情——
“求摄政王垂怜!求王妃垂怜!”
“求王爷和王妃不要抛弃草民!”
“从前都是草民的错,草民不该疑心王妃。”
“草民贱命死不足惜,但孩子还小……救救孩子吧……王妃娘娘……”
老百姓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掺杂着孩童的哭声、老人的哀求。
这大概是赫连珏的后手吧。
他相信墨承影能狠下心,放弃这一州数十万民众,但他笃定沈雁归医者出身,断无可能这般见死不救。
当二者只能留其一,赫连珏相信墨承影一定会想方设法送沈雁归出城。
剩下的只可能是墨承影。
瘟疫再次来袭,面临的危机不仅仅是瘟疫本身,还有冬日粮食、柴火、水源、药物等物资紧缺问题。
只要这场瘟疫拖得足够久,那么即便有华佗转世,殷县也终将成为一座——坟墓。
侍卫长得知此情况,立刻带人出来驱逐开路,这些个百姓仿佛中了邪,宁愿被当场砍死,也不肯让路。
墨承影怒了,“破山,直接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四马所驱的马车,未必能够冲出这层层叠叠的人,伤亡却是少不了的。
“景明,你听我说,我有法子解决这场瘟疫。”
解决?
怎么解决?
连温川柏都没能扛住,这么快就已经昏迷不醒。
她一个怀孕的小娘子,要怎么解决?
墨承影耳旁再次响起殷琦所说的话。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沈雁归握着墨承影的手,“我们先回去,我同你说完,你若觉得不可行,那你便叫侍卫持刀开路,你亲自扛着我出城,好不好?”
“既然老百姓已经得到消息,咱们也不差这半天了,你说是不是?”
“不好!不是!”
墨承影拒绝向沈雁归妥协,“我一刻也等不了。”
“可是外头那么多人,你让我在这里同你说,岂不是更危险?”
“卿卿!”
沈雁归顾不得车轿里还有青霜绿萼,抱着墨承影,亲一亲,将食指搭在他唇上,“给我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真的?!”
沈雁归三指并拢,向天宣誓,“若你执意要我出城、让我回京,我也绝对不会回头!”
“好。”
墨承影先前还担心将人打晕了送回去,她半路醒来,自己骑马折返,现在有她这句话,他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