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确认道:“你跟舅舅都说清楚了?”
“那日你下令将沈清月留在翠琅轩,舅舅送我回君临苑,我便同他说清楚了。”
墨承影有一句话没说错,姜家人骨子里是善的。
姜从容多年的仇恨虽成执念,可到底不是个黑白不分的人,他与陆安用的目标是有区别的,陆安用想杀光墨家人为陆家报仇,他更想为姜家翻案。
现在翻案有望,姐弟相认,他又有了家。
血缘至亲,不是陆安用这样的外人可比的。
他愿意当出生入死的陆安用是兄弟,可当兄弟一心要毁了亲姐姐、亲外甥女的幸福时,他不能坐视不理。
雪夜见面、相劝无果,姜从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变换阵营。
陆安用说他手染鲜血没有资格过寻常人的生活,他便想用自己的性命,借陆安用之手,帮外甥女除掉朝中奸佞。
也算不辜负两个小女娃叫自己一声舅舅。
那日墨承影与沈雁归做戏争吵,着实气到了姜从容,他盛怒之下说漏了嘴,沈雁归想法子套了他的话,借机与他说开。
他而今无需多想,只要做一件事——听吩咐。
今日他便是来传话听吩咐的。
第407章 防隐患
“阿娘——”
沈圆圆小跑投进江佩蓉怀抱,又看向旁边的姜从容,“舅舅安。”
“昨晚留在宫里乖不乖呀?”江佩蓉摸着她的小圆脑袋问。
“我最乖了!所以姐姐昨晚跟我睡。”
“你跟姐姐睡的?”
江佩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墨承影:王爷能答应?
沈圆圆叹了口气,“不过好可惜,半夜我起床虚虚认错了路,睡到公主床上去了,早上醒过来看到的是公主,不是姐姐。”
江佩蓉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笑着和姜从容走到凉亭阶下,给沈雁归和墨承影行了礼。
一家人说了几句话,沈雁归让圆圆带阿娘去逛御花园,将人支开。
江佩蓉一走,姜从容立刻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伏地不起。
“草民罪孽深重,不敢请求摄政王殿下饶恕,还请殿下责罚。”
明知不可能责罚,何必多此一举?
墨承影看向沈雁归。
有些过场该走还是得走。
沈雁归朝他点点头:这是舅舅欠你的。
亲情是一方面,齐荣和陆安用这样的地方匪徒,对沈雁归和墨承影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但他们却是对付朝中异党的一枚好棋子。
所以今儿他们夫妻便要再来一次配合战,将姜从容这颗心彻底锁死在自己这方,免得他再动摇。
墨承影会意,声音沉沉道:
“若为陵州山林刺杀,他算计你我,连阿娘和玉儿也没有放过,确实该死!”
他的目光从沈雁归转向姜从容,“若为陵州百姓,奇峰寨作恶多端,大当家罪不容诛!”
“别的不说,就算是为了那猎户一家,你也该以命相偿。”
自从去过姜府旧址,江佩蓉为了挽救弟弟,去太医院少了,得空便陪着弟弟,说话下棋聊过往。
孩子是治愈的良药。
江佩蓉让沈圆圆跟着舅舅学射箭。
小家伙嘴甜声音甜,能说会道,百灵鸟似的,舅舅、舅舅喊个不停。
哄得姜从容整日嘴角落不下来,心甘情愿给她当大马、让她跨山羊。
这些天来姜从容常思己过,此番王爷每说一句话,他的身子便往地上贴一贴。
羞愧难当,恨不能刨地洞将自己埋了。
“罪民不敢为自己开脱,猎户那家孤儿寡母之死我罪责难逃,但确实不是我下令所杀。”
“我也没想到陆安用给手下的命令是灭口,可惜当时我被绑着,动不了,又堵了嘴,无法阻止。”
这确实不是开脱之词,桑妞当时看他反应激烈,也误以为他就是猎户,没有立刻起疑。
墨承影说完他的罪,便该沈雁归开口彻底抹杀陆安用在他心中的兄弟情。
“奇峰寨所为、包括勾结郁家,为害陵州,十之八九都是陆安用在背后出谋划策……”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陆安用之所以滥造杀孽,是因为他清楚陆家不可能翻案。”
“陆家在京城也曾小有名气,表面开酒楼做生意,暗地里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伺候显贵。
他家有一处院子,不住活人,专埋被折磨死的可怜人。
后来事情败露,那院子里挖出五十三具少女尸体、二十七具童男尸体,仵作记录,这些人死前遭受非人凌辱。
陆家罪证确凿,成了显贵弃子,被判满门抄斩。
虽说那背后官员做得不厚道,陆家也是咎由自取。”
上次同姜从容聊时,姜从容便提过要为陆家翻案,沈雁归便根据他所说时间、事件,查了相关卷宗。
“根据刑部案卷记载,陆家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就连彼时年幼的陆家小少爷陆谙,也就是舅舅你认识的陆安用,手里也有人命。”
姜陆两家,一个无辜被害,一个罪有应得。
原本就是两路人。
这下子姜从容对陆安用算是彻底失望了。
姜从容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罪民眼瞎心盲,与狼为伍。”
“罪民罪该万死,不敢求生,只盼有机会能减轻些许罪孽,不为其他,就为他日九泉之下,能够有脸见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