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既然决定要背水一战,京中的事情自然得安排妥当,之后陈皎去了一趟方家。
这两年方月笙也来了京城,密切关注着京中的动向。先前已经听到出兵去中原的风声,但听到陈皎说领五千兵去干中原的胡人时,还是皱起了眉头。
方月笙浸淫官场数十载,一下子就明白这是一条死路,肃穆道:“九娘子可想清楚了?”
陈皎跪坐在榻上,点头道:“我已经没有退路,唯有闯出去,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方世林发愁道:“中原的胡人何其彪悍,区区五千兵,能管什么用?”
方世宏也道:“是啊,说句不好听的话,九娘子此去,只怕不容易回来。”
陈皎淡淡道:“就算我不带兵出去,待在京城,也是没有出路的。与其被困死,还不如闯一闯,再怎么说,手里也有五千兵。”
她着重强调五千兵,方月笙睨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把方世宏他们打发下去。
待室内只剩下二人后,方月笙才压低声音问:“九娘子是不是想反?”
陈皎不答反问,看着他的眼睛,“老爷子会再像当初那般扶我一程吗?”
方月笙沉默了阵儿,才道:“你若出了岔子,方家也会跟着遭殃,这是毋庸置疑。”
陈皎垂眸端起茶盏,自言自语道:“对,所以我得想法子把你们带出来,全须全尾的,一个都不能少。”
方月笙也端起茶盏,二人很有默契相互回敬对方,“全须全尾,一个都不能少。”
陈皎:“京中的局势就靠你们把控了,我那五千兵的粮草命脉,全靠诸位扶持。”
方月笙慎重其事道:“既然选择了闯出去,就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方家人豁出老命也会撑到最后。”
陈皎起身行大礼跪拜,“多谢方老同舟共济。”
方月笙吃力起身上前扶她,“万万要活着回来,唯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陈皎的内心暖暖的,这条荆棘之路从来不是她一个人在走,“你老人家也要好生珍重。”
方月笙点头,“老夫会好好保重身体,等着看九娘子绝地翻身,剑指中原。”
一个耄耋,一个青春。
相隔着时代鸿沟的传承,只为共同的信念,风雨同舟。
陈恩应允五千兵任由陈皎点兵,然而谁愿意去中原呢?除了裴长秀他们这帮人外,底下的士兵无人愿意去送死。
因为大家都知道北方的胡人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个个野蛮凶悍,把汉人当成两脚羊吃,且擅骑射,兵强马壮,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之前沈乾敏跟陈皎合作过,他惜才,实在不忍徐昭他们去中原送死,也曾劝说过陈皎。
陈皎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沈兵曹是一直跟着我爹的人,你跟徐昭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从中原逃难来的,对胡人恨之入骨。
“这次北上,他们心甘情愿,毕竟每一个中原人都想重回故土,夺回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沈乾敏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去中原绝不是现在。南方初定,许州未图,需得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陈皎摇头,道:“我去中原,是给南方筑墙抵御,防止胡人挥军南下,此乃未雨绸缪,绝非恣意妄为。”
沈乾敏闭了嘴,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敬重,拱手道:“九娘子高瞻远瞩,有目共睹,我沈某钦佩至极。”
陈皎还礼,“还望沈兵曹能守住南方太平。”
沈乾敏:“九娘子放心,沈某定不辱使命。”
这阵子徐昭等人在凑兵,结果只凑齐四千多人愿意跟着他们北上。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走过来的,有着很深的情谊。
州府里也在筹备军用物资,崔珏知道陈皎没有退路,更知道这是背水一战。他到底不放心,想同她一起北上,被陈皎拒绝了。
孔雀羽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陈皎透过窗棂看羽扇上的流光溢彩。
崔珏平静地注视她的举动,宽松肥大的浅灰纱衣罩在身上,冷峻的脸上笼罩着阴霾。
“我不想你死在中原。”
陈皎缓缓扭头,乌沉沉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淡淡道:“我阿娘在京里,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来。”
崔珏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陈皎轻摇孔雀羽扇,英气的脸上写着胸有成竹,“你不信我能活着回来?”
崔珏:“我害怕。”
陈皎挑眉,缓缓走上前,羽扇从他的下巴划过,恬不知耻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崔珏斜睨她。
有时候他恨透了她的那种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寻常女郎的娇怯或软弱。
哦不,也是有的。
装的。
崔珏的心情很复杂,他素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欣赏她的独断专权,可同时又很矛盾。
他的腰忽然被她环住,那女郎仰头看他,一双眼里藏着笑意,“我阿娘就拜托崔郎君了。”
崔珏垂眸,“你还有什么要拜托我的?”
陈皎伸出指尖,俏皮地摩挲他光洁的下巴,“粮草是我的命脉,全靠崔郎君和方家想法子。”
崔珏喉结滚动,一点点把她拥抱进怀里,很用力。她的腰肢纤细,个头比他矮许多,体型也纤秀。
那么小小的一只,却要带兵北上与胡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