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也偏向于催产。
做下决定后,宫里头严加把控,陈皎服用下催产汤药后,把裴长秀叫来。
听到她说让崔珏陪产,裴长秀诧异道:“产房里哪能让男人陪?”
陈皎盯着她,冷酷道:“我得让他看着我生,知晓我受的罪。”停顿片刻,“倘若我没能熬住,你当场就能杀他,若是在外头,有汪倪在,你不一定能一击即中。”
裴长秀眼皮子狂跳,陈皎掐了她一把,“记下我说的话了吗?”
裴长秀点头,“微臣谨记。”
陈皎心狠手辣,“崔珏与徐昭他们有旧情义,且军中大部分都是跟着徐昭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若我没能熬过去,留下幼子,崔珏定会用这个孩子把控朝政。
“我宁愿将其托孤与你,也不愿他落入崔珏手中。若杀了崔珏,这天下至少还姓陈,若不杀他,只怕就得姓崔了。
“我陈九娘一路筹谋,断不甘为他人做嫁衣,宁愿让二哥肃王上位,都不会让给崔珏。那肃王虽表面中庸,却懂得制衡之道,他在乱世没甚大用,在太平世道却能稳住时局,只要我把崔珏除掉,肃王就不会出岔子。”
裴长秀不得不折服于她的算计,欲言又止道:“可是……”
陈皎:“唯有崔珏一死,我才能保住你们。”又道,“徐昭他们不会为崔珏造反,代价太重,且肃王也是陈氏血脉,在名义上朝廷里那些老迂腐挑不出毛病来。我大雍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安稳,断不能再出内乱,伤及百姓。”
裴长秀不想听这些,“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母子平安。”
陈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与你说的都是下策。”
裴长秀点头,“臣心中有数。”
忽听外头传来马春的声音,说崔珏过来了。殿内的两人对视,陈皎做了个手势,裴长秀退下了。
不一会儿崔珏进殿来,听说她服用过催产的汤药后,坐到床沿,问道:“陛下可觉身子有异样?”
陈皎摇头,“暂且没有。”
崔珏握住她的手,“可觉紧张?”
陈皎:“不紧张,我日日都盼着早些生产解脱。”
崔珏没有说话,陈皎忽然道:“我生产时崔郎愿意作陪吗?”
崔珏愣了愣。
陈皎故作软弱,“我到底还是有些怵,想让你守在身边,这毕竟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崔珏心知她打着什么主意,只看着她笑了笑,“陛下不讲究这些,崔某自然愿意陪产。”
陈皎:“你怕不怕?”
崔珏不答反问:“我怕什么?”
陈皎伸手,他识相把脸靠了过去,她轻轻抚摸那张熟悉又防备的面庞,“这辈子能遇到崔郎,是九娘的幸运。”
崔珏半信半疑,“真心话?”
陈皎点头,“真心话。”
崔珏捉住她的手,亲昵地蹭了蹭。这个女人真叫他又爱又恨,爱她的狂悖,恨她的薄情。
产房,血腥之地。
既是迎接新生命的地方,亦是死亡的开端。
她活,他生;她死,他亡。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简直了!
之后陈皎睡了一觉,待到晚上,才觉腹部发紧发硬,见红了。
这已是催产起了效用。
整个晚上宫里灯火通明,所有人员严阵以待。
为了给生产蓄力,许氏喂了些参汤,说生产会耗费大量体力,怕她吃不消。
陈皎问道:“阿娘,生产有我们当初杀人埋尸逃命那般艰难吗?”
许氏愣住,回答道:“好像要稍微好点。”
陈皎:“那就好。”
按照她们有生育经验的妇人说法,只要进入阵痛期,就离待产就不远了。
结果陈皎有规律痛了一阵又不痛了,她实在疲惫,又昏昏欲睡。崔珏的小命全系在她身上,硬生生熬了一宿。
直到翌日下午,陈皎才再次出现阵痛,这回是真要生产了。
崔珏受命陪产,裴长秀和许氏也进了产房。
生产有很多种方式,站着、跪着、蹲着、躺着,陈皎采取的是站立式。
两位产婆经验丰富,叫她深呼吸,随着宫缩用力。
起初陈皎没有掌握要领,累得气喘吁吁。她实在有些受不住,大半身子的力量都依靠到崔珏身上。马春忙喂了两口参汤,安抚鼓励她再接再厉。
陈皎的头发被汗湿了大半,许氏在一旁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后来陈皎实在受不住了,咬崔珏的手。折腾了半个时辰,在产妇快要虚脱时,胎儿的头总算露了出来。
两位产婆一边鼓励一边说快了,陈皎再次用力,只觉宫腔里松快不少,那坨孕育了好久的玩意儿可算出来了。
胎儿带着血腥降临到这个世上,发出第一声清脆的啼哭。
陈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彻底泄了气,软绵绵往下滑。崔珏和马春架住她的身子,她只觉得全身都被汗水湿透,虚脱无力。
许氏欢喜道:“儿啊,是个闺女!闺女!”
陈皎疲惫地笑了笑,不枉她日日求菩萨,得偿所愿。
产婆剪下脐带去清理刚出生的婴儿,另一位产婆则等待宫缩娩出胎盘。确定娩出来的胎盘是整齐的后,这场生产才算告一段落。
陈皎被清洗好后送至床榻上,又重新换上干净的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