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进了电梯,拿出手机,先是删掉了林嘉月的电话,又删掉了林嘉月的微信,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犹豫,他要是再搭理她他就是个泰迪。
陈淮安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江宇靠到电梯壁上,捋一把头发,颓丧道:“我今天过来纯属就是犯贱。”
陈淮安慢悠悠地回:“她至少还肯给你犯贱的机会,有人倒是想犯贱,你见她理了吗?”
江宇愣了下,被他一言惊醒梦中人,决心才下定还没超过三秒钟就已经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我去!那我刚才删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
陈淮安“唔”一声:“手长在你身上,我怎么阻止你。”
江宇知道他这是嫌他坏了他的好事儿,他阴恻恻道:“我还以为你一直住市区那边,你等着吧,回头我就去和许叔通风报信,要是许叔知道你和呦呦已经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他肯定会拿着菜刀来剁了你。”
陈淮安挑眉:“也不是不行,要是受了伤住了院最适合装可怜,到时候不仅能招到岚姨的心疼,没准儿还会让许叔的心软上几分,我女朋友也能把注意力从她嘉月姐身上转回到我这儿,一举三得,你最好现在就去通风报信。”
江宇刚想骂他不要脸,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女朋友,难道全世界只有他有女朋友,他还没开口,又从他的话里慢慢咀嚼出什么,苦肉计这招他在林嘉月面前倒是还从来没有用过。
他想笑,又忍住,拿手指点他:“你简直是太阴险了,呦呦妹妹那么单纯的性子,落到你这种老狐狸手里,岂不是要被你给玩儿死。”
陈淮安心说谁玩谁还真不一定,他手段再多,她搂着他的脖子晃两下,他也就没了招儿,更别提她还会时不时地红个眼眶掉两滴眼泪,到最后被玩儿死的没准是他。
只不过这些话和江宇说不着,陈淮安只嗤他一声:“是你当狗都不会当。”
江宇想反驳又没法儿反驳,论无师自通这块儿他确实比不上这位爷,明明当初是他先踏上的爱情这条船,现在反而是他陈老大先尝到了爱情的甜,所以有些事他不服也不行。
许鹿呦白天干了一天活儿,晚上又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车,一坐下来就不太想动,嘉月姐在洗澡,她窝在懒人沙发上昏昏入睡,手机响起震动,她连眼睛都没睁就随手按了接通,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市区了。
她“喂”一声,嗓音有些犯懒,像是在晒着太阳打盹儿的小乳猫。
陈淮安低声笑:“困了?”
许鹿呦又“嗯”一声,连话都不想说,可又想听听他的声音。
陈淮安道:“要是你们两个人一张床睡不好,你就去我那屋睡。”
许鹿呦懒懒回:“不要。”
她拒绝得太干脆,陈淮安少不得要问一句:“为什么不要?”
当然是她想要和嘉月姐睡一张床,更重要的是……她要是到了他那屋,怕是更睡不好。
第一个原因不能和他说,不然他又要吃嘉月姐的醋,她之前都觉得他不会是一个爱吃醋的人。
可近些天,她不过是提嘉月姐的次数多了些,他就说她现在心里只有她嘉月姐了,光听他说话的语气都能听出些酸,她说他在吃醋,他还不承认,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她已经从他泛红的耳朵得到了答案,她其实觉得他红着耳朵说反话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只不过现在隔着电话也看不到,就不逗他了。
第二个原因也不能和他说,她总不能说她怕枕着他的枕头睡觉会做出什么香艳的梦来吧。
她只道:“我怕把你屋里的东西弄乱。”
陈淮安回:“我屋里随便你翻,”他停了下,又道:“就是床头柜你先别动。”
许鹿呦睁开了眼,来了些精神:“床头柜里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
她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又立马收住话,脸上莫名起了些热。
陈淮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许鹿呦,你想到了什么?”
许鹿呦咬一下唇,声音有些含糊:“我能想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到。”
陈淮安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许鹿呦一听他的话,脸更红,嘟囔回:“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了什么。”
“你可以去看。”
“我不去看,你开始不让我看,现在又让我去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淮安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下,许鹿呦起身往客厅走,声音压低了些:“是我把你想的坏吗?是你骨子里都是坏的。”
陈淮安笑声变得愉悦,并不否认她对他的这个认知,许鹿呦想到他某些使坏的场景,呼吸有些轻微的变动,陈淮安似与她想到了一处,电话里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鹿呦经过他房间门口,又停住脚,推开房门,走进去,停在床头柜前,手指轻碰到黄铜把手,犹豫几秒,直接将床头柜拉开,视线慢慢定住。
和她想的不同,里面只有一封信,信的封皮是他的字。
【To十八岁的许鹿呦】
陈淮安像是能在电话那头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他低声问:“看到了?”
许鹿呦拿起信,回他:“看到什么了?”
陈淮安道:“给我女朋友的情书。”
第43章
十八岁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许鹿呦自己很少去回想。
那年开心的事情很多。
高考结束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午后,她和何以柠去乡下疯玩了大半个月,她收到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一个人坐飞机去了香港,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第一次踏进央美的大门,还有许多个深夜她在笔记本里一笔一划地写下她对一个人的喜欢。
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或许已经在大脑里模糊,但想起当时的那种悸动,唇角还是会不自觉地带出笑。
那年难过的事情也有很多。
朝夕相处的朋友在那个夏天之后各奔东西,她没有送出去的信,她在香港经历的那场暴雨,还有微信置顶的头像上好像永远都等不来的那个红点。
不过就算是再难过的心情,她也能很快地自我消解掉,她一向不给自己找别扭,也擅长遗忘不开心。
只是偶尔从午夜梦回中惊醒,总有一种冲动,想给他拨过电话去,直截了当地问他一句,你喜欢我吗?一点点也算。
暗恋的人最常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心里自我剖析对方的每一个行为,企图找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迹象,来做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选择题。
那年始终无解的难题,她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他实在是不会写情书,全都是平铺直述的话,他们每次见面,她说过的话,穿的衣服,甚至是发型,还有她发的那些仅他可见马上又被她删掉的朋友圈,所有模糊不清的过往在他的笔下一点点地变得鲜活。
他记忆这样清晰,好像让她当初选衣服时的那些纠结,每句话说出口时在脑子里的反复斟酌,编辑朋友圈时的费尽心思,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就好似那一切不再是她一
个人的独角戏。
信的最后他写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抱歉,呦呦
这句话我明白得太晚,又让你等了太久
都是我的错】
许鹿呦指尖慢慢抚过他的字,小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才没有在一直在等你,我只是恰好还没有遇到别的可以让我喜欢的人。”
陈淮安低声道:“我知道,不会给你再喜欢上别人的机会。”
许鹿呦嘟囔:“你倒是自信。”
陈淮安回:“我不自信,呦呦,我在你面前一直没有多少自信可言,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这封信,我已经写完了几天,一直没想好该怎么拿给你。”
许鹿呦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只用手将眼角的潮湿抹去,默了很久,轻轻叫他一声:“淮安哥。”
陈淮安应她:“嗯?”
许鹿呦脚踢着地毯的一角:“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陈淮安问:“下来?”
许鹿呦愣了下,转脚走向客厅,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隐约看到路灯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她问:“你没走吗?”
陈淮安道:“没,”声音放低些,诱惑她,“要不要下来?”
许鹿呦怕她要是真下去了就上不来了,她不那么坚定地拒绝:“不要,你明天还要起大早赶飞机,别在楼下喂蚊子了,快回去吧。”
陈淮安低笑了声,又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从香港给你带回来,马上要七夕。”
许鹿呦好像从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些提醒的意思,她攥紧手机:“……你。”
陈淮安一顿,语气里敛了笑,慢悠悠的声调,明知故问:“我?要我做什么?”
许鹿呦含混回:“你猜。”
陈淮安仰头看上来:“那我得好好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