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会在临安待上一阵子,等日后再见也是一样。”
春桃怔怔问:“夫人是打算回府了吗?”
她虽面带泪痕,但眼神闪烁了一瞬。
叶霜将这点看在眼里,并不发作,只说:“是否回府这个不好说,但待一阵子是肯定的。”
又问一旁的萧寒,“你家侯爷说了什么时候回了吗?”
萧寒:“萧隐去通知侯爷了,想来很快便到。”
叶霜点点头,又向春桃道:“说起来我还真缺人手,你若真想跟着我,我待会儿便跟侯爷提了,让你今日跟我回去便是。”
春桃支支吾吾:“今……今天吗?”
“不错,你点头便是,想来这点情面我还是有的。”叶霜含笑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复。
春桃这会儿倒不哭了,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会不会太匆忙了,奴婢还要收拾包裹,还没等刘妈妈回来,和她辞行。”
叶霜笑出声:“不必紧张,我不过同你说笑罢了。”
春桃又跪下了:“夫人莫怪,非是春桃不愿,实在是春桃粗笨,怕惹了夫人不快。而且……而且侯爷身边也需要人伺候。”
最后一句,春桃说的很小声。叶霜心知肚明,不再逼迫她。
“我知晓的,你快起来吧!”
闻香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儿也上前扶起春桃。转身时,和叶霜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叶霜见春桃哭得妆容损毁,便让春桃先下去重新梳洗。
春桃便下去了。
叶霜自然能理解春桃,不管从哪个方面,待在侯府都是更好的选择,但她的眼泪也未必全然是装的,只是也有愧疚在其中。
叶霜倒不认为有什么,如今闻香跟了她,春桃便自然成了侯府的大丫鬟,按理也没有要走的必要,况且萧凛多年未娶,日后若留她做个通房,也未可知。
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
叶霜又让萧寒去门口看看侯爷回来没,萧寒去了一趟,说是还没见人回来。
她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茶都喝完了,也没等到萧凛。
衙门离侯府也不算远,按理很快便能到,怎么等了这么久也没消息,既然如此,她只好去衙门找他了。
叶霜果断起身。
萧寒这才想起萧隐那句“一定替侯爷留住夫人”,拔腿就冲出去,一路跟在叶霜后面劝她再等等,总算在门口遇见了刚回府的萧凛。
萧寒猛地松了一大口气,这下总算不用被加训了。
萧凛风尘仆仆赶到,叶霜险些就要离开,心中庆幸幸好赶上了。
“听说你找我?抱歉,适才有点事耽搁了,柳之昂来找我,说了些事……”萧凛声音减弱。
萧隐在身后给萧寒使眼色,眼带询问,萧寒信心满满,扬了扬下巴,表示一切顺利。
萧隐半信半疑,不过看叶霜神色如常,想来应该没有出岔子,又提醒萧凛:“侯爷要不还是进去说吧!”
“是是是!”萧凛赞同地点头,胸口还上下起伏着,可以看出赶过来时很仓促。
听完萧凛方才所言,叶霜心中一沉,没想到他还跟柳之昂有来往,那自然还跟柳府其他人有来往,想来也是,殿前司隔段时间便要向枢密院汇报兵力部署情况,还有诸多牵制,想来避也避不过。
叶霜后退一步:“不必了,也没什么大事。”
萧隐转头看了看萧寒,萧寒一脸茫然,他也不清楚状况。
萧凛挠了挠头,搜肠刮肚地想出来一句:“进去坐会儿也行。”
叶霜始终低垂着眸子,回避萧凛的眼神,视线所及只有萧凛藏青色的官服,他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
这会儿倒看清了他佩戴的禁步,和当初他陪着柳依依逛兵器铺时是同一个,叶霜只觉一时心口堵得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了。”
以后她也不会来了。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屈辱感。
她再难停留,提步离开。
“闻香,我们走。”
闻香还愣在原地,听到叶霜喊她才回过神:“来了!”
路过时萧隐还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闻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走了。
萧隐一头雾水,看向萧寒:“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萧寒仔细回想着:“没有啊!奇怪了,到底哪儿不对?”
又赶紧跟萧凛请罪:“侯爷,我真的什么也没说,你可别罚我。”
萧凛这回一反常态,既没罚萧寒,也没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叶霜的马车走远。
萧寒忍不住小声问萧隐:“侯爷这是怎么了,别是傻了吧!”
萧隐横了他一眼,没吭声,二人一同边上安静候着。
回去路上,叶霜的手控制不住发抖,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理智告诉她,她没有生气的资格,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原本她还想着,这段时间,萧凛做了这么多,至少心里是有她的,她虽然没想过原谅他,或是接受他的好意,但也是要同他道谢的,再将赁约还给他,告诉他恩怨尽销,也不必总想着从前的事了。
原来还是她太傻了,如今她真不确定萧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弥补她,还是为了他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她又一次高估了她在萧凛心中的分量,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赁约,或许不过是他随手施舍罢了。
闻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陪着叶霜。
一滴温热的泪自眼角滑落,叶霜抬手拭去,嘲弄一笑。
本来以为她再也不会为他流泪了。
第44章
车轮辘辘在官道上行驶,一顶略显简朴的青顶马车停在识君书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鸦青罗裙的女子,边上跟着位衣着考究的丫鬟随侍,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那女子容色绝佳,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下车后一直低着头,苍白的唇紧抿,脸上犹带泪痕,被丫鬟一路扶进书肆了。
回到书肆,叶霜已经平静下来了,恢复理智后,她开始慢慢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闻香端来热茶:“小姐,方才心绪激荡,如今又想这些伤神的事,先歇歇吧!”
叶霜伏案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如今书肆不宜再住,又没租到合适的铺子,还是要想想办法。”
“侯爷不是给小姐租了?小姐这是……不打算去吗?”
叶霜摇摇头,道出心底的顾虑:“虽是他出面租的,但真住进去,租金我是定要还他的,这铺子比我当初看的位置还要好,一年只怕要六百两朝上。且不说我是否承担得起,日后真用了这铺子,定会和他有更多来往,只怕又要牵扯不清。”
其实她只要还在临安,就免不了会和萧凛有牵扯,对此叶霜也早有预料。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减少接触,尤其还是和钱财有关,情债难偿,人情债更难还。
“六百两?”闻香暗暗心惊,“难怪小姐会有顾虑,奴婢也明白小姐的想法,只是也不急于这一时。”
叶霜却不赞同:“不,我要尽快做决断了,若此路不通,就该另寻他路了。”
原本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再次离开临安,可现在又刚应承下公主教习一职,一时半会是没法脱身了。
叶霜哑然失笑,一切竟
是这般巧合,像是老天在戏弄她一般。
闻香也知道劝不动,也明白叶霜如今仍未平复心绪,借着这些事忙碌起来也好,省得空闲了反而多思,也就不再劝了。
没多久老陈过来敲门。
闻香看了眼叶霜,见她没反应,像是没听见,她便默然出去开了门。
“侯爷来了,说是要见叶姑娘,之前叶姑娘说,若是永定侯再来找她,让我不必再拦,是以我特来问一下。”
闻香将老陈拉到外面:“小姐这会儿不便见客,你让侯爷回吧!”
老陈往楼下看了看,面露犹豫:“我不敢去啊!”
闻香也看过去,只见萧凛背对着他们坐在楼下大堂,也不知是什么架势,门口路过的人都不敢进来,原本在里面的也都一溜烟跑出去了。
“姑娘您也看见了,这侯爷往这一坐,谁敢进来,再折腾两回,我这书肆怕是又要关门歇业了。”老陈苦着一张脸,眉心深深皱着。
闻香也很为难:“这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这时房门开了,叶霜走出来:“老陈你别急,我下去便是。”
闻香迎上前:“小姐,你都听到了?”
“我去跟他说吧!他这样一直坐着也不是个办法。”
闻香这下终于知道,叶霜为何说这里不能再住了,再折腾两回,不是她们被赶出门,就是书肆直接歇业。
闻香伸手去扶叶霜,叶霜却摆摆手:“你就待在楼上,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闻香往楼下看了眼,不太放心:“小姐,你可以吗?侯爷这来势汹汹,不知所为何事,要不还是奴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