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楼上的二人面面相觑。
当晚,叶霜一夜无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天光大亮,叶霜悠悠醒转,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亮,仔细分辨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还在识君书肆的厢房,文思坊二楼还没收拾好,她们暂且还住在这边。
“小姐醒了?可是太亮了?”
闻香一直守在床边,见状欲放下床帐。
叶霜按住她的手:“不必了,也该起身了。”又问,“现下几时了。”
“快巳时了。”闻香扶着叶霜坐起。
“我怎睡到这个时辰?”
叶霜揉着吃痛的脑仁,撑坐在床上良久,脑子才恢复清明。
“可说呢!小姐昨夜醉了,回来后倒头便睡,奴婢见小姐少有如此安眠,也不忍叫醒小姐。”
“的确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这连着几日操劳,昨晚又饮了酒,可不就睡得踏实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难怪觉得今日浑身酸痛。”叶霜敲着肩膀。
闻香接手替她捏肩,一边问:“小姐酒量不算差,昨夜怎么醉了?”
“那繁楼自酿的黄酒着实名不虚传,入口绵柔,回味甘甜,一不留神就贪了几杯,没承想竟喝多了。可见越是好入口的酒,后劲越大。不过好在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失态。”
“也是,小姐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多喝点也无妨。”
“是啊,忙了这么久,总算将铺子开起来了,也算终于干成了一件事,不枉费奔走多日。”
之前她一直绷紧心弦,如今总算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这下小姐可以将心放在肚子里了,以后也不用这么操劳,干脆休息一阵子。”
叶霜却摇摇头:“只怕不行,我已许久没进宫了,该去看望娘娘了!正好也快到该给公主上课的日子了,我今日晚些便跑一趟。这几日你替我多看着点,另外还有些事要做。”
闻香不解:“不是都差不多了吗?还有什么事?”
“要雇掌柜,请伙计,总不能每次都像这几日这般,让萧隐萧寒干活吧!人家可是正经的将士,哪能干这些!”叶霜抬手扶了扶吃痛的鬓角,这酒不仅后劲大,喝醉后第二日头还很痛。
“也是,奴婢光顾着高兴了,那小姐可有人选?”
闻香替叶霜揉着鬓角。
“没有。书坊的伙计说起来很简单,可也是需要读过一些诗书的,至少要认得字,否则书客借还书籍,都不知道有没有弄错,可通晓诗书的人又不愿给人当伙计,更别说给一个女东家打下手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难办了,那掌柜的呢?”
叶霜耸了耸肩:“也没有。”
闻香凑近一些:“小姐,奴婢觉得老陈不错,又跟您相熟,何不问问他?”
叶霜犹豫了:“这样不好吧,从别的东家手下抢人,何况老陈在这里尚且旱涝保收,又干了这么多年,我一个新开的书坊,能开多久都说不准,何必砸了人家的饭碗。”
闻香耷拉着脑袋:“也是这么个道理,真没想到开个书坊这么难,事端繁杂,千头万绪,奴婢看着都头大了。”
“罢了,暂且如此吧!前期不忙,就咱们两个人也够了,雇人的事可徐徐图之,回头写块牌子,张贴在书坊门口,将坊内招人的要求写上。”
闻香十分捧场:“这个法子好!”
叶霜只觉口感舌燥,简单洗漱后,便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
两碗茶水下肚,总算缓过来一点,叶霜这才坐下梳妆。
“对了,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是宋小姐送你回来的。”
“哦。”叶霜若有所思,她怎么记得有个很宽阔的胸膛,她还靠了好一会儿呢!难不成宋云在御马监日日操练,身板竟练得如此
结实?
“只是有一事,闻香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
“昨夜小姐喝多了,中途……抱着侯爷不撒手,还是宋小姐出面,才将你拉开的。”
叶霜:“什么???”
“还……还让裴公子撞见了。”
“这个我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遇见裴玉了。”
叶霜懊恼地一拍脑门,喝酒果然误事。
“要不要……奴婢去跟侯爷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特意跑去解释,岂非欲盖弥彰?”
“那……”
“不必解释,干脆装作不记得便罢。”
叶霜垂眸,摆弄着手里的白玉簪子。
闻香瞥见那簪子,想起旧事,也不再多言了。
正想着,叶霜又不适地转了转脖颈。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闻香透过镜子询问叶霜。
“我也不清楚,总觉得脖子不太舒服。”叶霜眉心紧蹙。
“是不是昨夜睡觉时扭到了?”闻香想替叶霜查看,却不小心碰到脖颈某处,指尖一抖,连忙缩回手。
“大概是吧!”
叶霜抬眸看去,镜中之人,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伤疤,并不明显,只是颜色淡于边上的肌肤。
她眸色晦暗不明,一搭眼帘,鸦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犹豫片刻,拉开抽屉。
一瓶精致的药膏正安静躺在其中。
叶霜抬手,停顿片刻,取出那药膏,拿在手中看着。
闻香觑着叶霜的脸色,试探地劝道:“小姐,这药……虽说您这疤痕也不明显,可这药材贵重,又是侯爷一片心意,小姐何不试试?”
叶霜垂眸不言,但态度没之前那么坚决了,闻香估摸着有缓,但又不敢劝得太紧,便另挑了个理由说起。
“小姐时常出入宫中,常与贵人打交道,也该将自己收拾的妥善些,若这药当真有效,定能为小姐的容貌再添光彩,到时那些看不惯小姐的人,还不气得七窍生烟!”
“行了。”叶霜搁下瓷瓶。
闻香忙止住话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放着吧!今日进宫不宜擦药,怕沾上药气,晚上沐浴后再试试吧!”
闻香一喜,应了声是,继续替叶霜梳妆。
半柱香后,叶霜收拾好准备出门,刚走出房门,就有个粉色的身影扑了上来。
叶霜定睛一看:“春桃,怎么是你?”
春桃哭得满脸泪痕,妆容素净,钗环也都卸了,只戴了两朵简单的珠花,衣裳的样式也很简单。
“好好儿的,怎么又来打扰夫人?”
闻香将叶霜拉开一些,免得被春桃冲撞。
“夫人明鉴!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迷了心窍,跟侯爷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奴婢自己打扮成那样。”
春桃一个劲磕头。
“我已经不是侯夫人,你也不必跟我说这些。”
“夫人说这话,就是还不肯原谅奴婢了。”
“春桃,你今日若是来找我请求原谅的,那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我压根没想过要怪你。我生气也不是因为你要当侯爷的通房,你明白吗?”
春桃仰头望着叶霜,眼中有淡淡的不解。
“你既有了选择,便是想得很清楚,为何又来求我?”
“……”
春桃定定望着叶霜,似乎觉得此刻的叶霜很是陌生。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还真的心生怨怼,气萧凛抬你做通房,那说到底也应该怪他才是,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还是说又是萧凛派你来的?”
春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是春桃自己想来追随夫人的!奴婢听闻夫人办了间书坊,正缺人手,若是不嫌弃,奴婢想自告奋勇,来书坊帮忙!”
叶霜拧眉看着春桃,一时打量不准她所图为何?
“奴婢可以不要工钱的,只求夫人收留!”春桃脑袋砰砰嗑在地板上。
“你先起来。”
叶霜看不过去,赶紧让闻香将她扶起来。
春桃被闻香扶起身,还不住地啜泣着。
“你的条件是什么?”
“什么……条件?”春桃愣住了,似乎很诧异叶霜会有此一问,其实自从前不久见到叶霜,春桃就觉得叶霜和之前很不一样了,大约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她才想过来找叶霜。
“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还肯来找我,又不要工钱,说明有足够让你这么做的理由,你的所求是什么?”
春桃咬住下唇,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涨红了脸,半晌才说:“春桃……想识字,还请姑娘教我!”
第55章
叶霜没明白,茫然跟闻香交换了眼神。
“可我开的是书坊,不是书院啊!怎么教你识字?”
“不打紧,只要夫人肯收留我,能教我认得几个字,读几本书,春桃就很知足了。”
叶霜有些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来帮忙,不要工钱,只需我有空能教你识字便好?”
春桃直起身子,眼含期待:“正是。”
“你这行不通的,且不说书坊开业后,我未必有空教你,就说你不要工钱这点,如今你是愿意,可日后时日长久,若你不愿了又该如何?在商言商,这工钱定是要算清楚的,须得白纸黑字一一写下才是。日后有什么纠葛,也好有个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