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若是有恶意提价者,杀无赦。”
儒雅的谋士话里带着森冷寒意,寇驰恍若不觉,只拱手起身,然后领命退下。
……
北方的草原一望无际,广阔无垠。
游牧民族并无统一政权,大大小小的部落不计其数,常年居住于西北草原上的规模大些的游牧部落有十个部落,依次为阿布尔、巴拉、赤那、铁勒、沙驮、乌其、少布、萨纳、日固、赤勒
在戎狄十部中,阿布尔、巴拉、赤那这三族是十部中最为强大的部族,三部三足鼎立居于草原中最靠近水源,最肥沃的中心处。
其余七族较之相对弱小,则是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处于草原外围,围着中间三族建立着自己的族地,虽并无分明的尊卑界限,可碍于实力的原因,七族也尽供其中三族差遣。
天色昏暗,月光清寒。
铁勒营帐外的不远处。
“报!敌袭,有敌袭!”
披着异族轻甲的铁勒骑兵在草原上策马狂奔,在隐隐看到的不远处族人的营帐火光后,更是眸露希冀,不断声嘶力竭地嘶喊着,企图将敌袭的消息传给族人。
下一刻,呼啸风声被凛冽的箭羽划破。
哧!
映着篝火淡光的乌黑瞳孔逐渐失去了鲜活的光彩,鲜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留下,方才声嘶力竭的呐喊也变成了苟延残喘的嗬嗬嗬嗬,鲜血也随着喘声不断飞溅。
马依旧还在狂奔着,被箭羽径直穿透的脖颈不断地流淌着鲜血,乌黑的瞳孔彻底涣散失色,粗犷健硕的骑兵径直在马上倒了下来,跌落在了生养他的草原上,发出了一声沉闷声响。
夜晚的时候,夜色就成了最好的遮蔽。
几百只着轻甲的人影不断地向前移动,即便是已经行至被射杀了的铁勒骑兵处,也并未过多地停留,依旧朝着铁勒部落的营地缓缓奔去。
月过中天,已过子时。
铁勒族族人大多已经睡下,唯有首领的王帐内,依旧是夜夜笙歌,一片火热。
即便是正处四月的时候,草原上却依旧是寒凉的,可美艳的舞娘却是好像并不畏寒一样衣着清凉,扭动着水蛇腰肢,不着鞋履的脚步伐轻移,一个旋身就坐在了上首中年男人的怀里,一手揽住中年男人的脖颈,又执起了案上一杯烈酒,一脸娇笑地递上前。
中年男人体态壮硕,胡子拉碴,此时饮了不少酒,本就黑红的面色更是一片暗红。
他只伸手将怀里的美人揽住,往自己怀里带,面上带着享受的迷离,又垂首饮下了美人递过来的酒水,另外一只手却是不安分了起来,在美人身上游移摸索着。
美人娇笑轻斥,眼波流转,欲语还羞,仆固心下一片火热,可看着怀里的美人,手上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停下,转而捻起了舞娘的下颚,眼睛眯起仔细地端详着舞娘的面庞。
舞娘被他打量地有些心惧,娇媚的面上笑意勉强,就连面上妩媚的娇笑也有些维持不住了,手里端着的酒盏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几欲要落下。
可她不敢。
被掳来北勒也已经快有一年了,伺候眼前这个男人也有几月了,她深知眼前男人的残忍无情,所以即便是心里惊惧,也不敢有所忤逆,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惧意,捏着酒盏的手一动不动。
打量了良久,仆固松开了捏着舞娘下颚的手,后才醉醺醺地阴沉笑道,“像,真的很像,脸虽然不像,身段却是真的像……”后来了兴致,又拍着舞娘的脸颊,别有深意道,“我的美人儿,你知道,你像谁吗?”
心里被浓重的惊惧所摄,舞娘面色惨白,早已经不复方才的媚态了,只怯怯地摇了摇头,还是勉强地笑着道了句,“大王说得是何人,奴不知。”
仆固闻言,也并不怒,只仰起身,不知在那里摸索出了一轴画,丢在了舞娘的怀里。
舞娘手忙脚乱地接过了画轴,看了看眼前异族人的带着笑意的脸色后,还是颤巍巍地将画轴打开了。
画轴摊开,画里的人物显露了出来。
画上的妇人一袭艳丽的单薄夏衣,裙裾随风轻扬,淡色的披帛环绕在臂上,也似随着看不见的微风而多了几分飘尘出逸之意。
妇人肌肤瓷白胜雪,面容秾丽娇艳,体态丰腴卓绝,明明衣着艳丽红飞翠舞的,可眉目却是柔和沉静,唇角轻扬,丝毫不给人俗艳之感。
好一绝艳出尘的妇人。
即便是自小在遍布名伶名妓的秦楼楚馆中长大,见过了无数的久负盛名的美人,她也从未见过这样姿仪清绝的妇人。
一时间,舞娘竟有些怔住。
“美人儿知道这画上画的人是谁?”仆固浑浊的眸光同样落在画上的美人上,粗糙的手又再次漫不经心地捻上了舞娘的下颚,咧着嘴不怀好意地问道。
舞娘堪堪回过神,神思不属摇了摇头。
可下一刻,下颚的力度瞬间收紧,立即就有剧痛传来,舞娘回过神,额头泛起了一层惊汗,只忙应声道,“奴不知画上的是何人,大王,奴不知,奴真的不知,奴从未见过这样的妇人……还望大王恕罪。”
舞娘诚惶诚恐地求饶,美丽面容泛白。
美人这样惊惧的模样,让仆固心里有种扭曲的满足感,他心情好了一些,略微松开了美人的下颚的手指,却还是捏着将舞娘的下颚转了过去,直面着已经被打开了的画轴,直面着画上靡颜腻理的美貌妇人。
仆固的视线也肆意地落在画上,从画上妇人的脸颊逐渐滑落到丰腴隐约的身段上,肆意的目光已经几近露骨,“这就是你们大周平北王迎娶的王妃,平北王妃。”
舞娘愣住,咬着唇,可眸光又忍不住落在了画卷上的妇人身上。
仆固看了良久,后视线在画卷和怀里的美人面容上游移,似来了兴致,只嗤笑道,“这么看来,本王的美姬和平北王的王妃,倒是有几分相像的地方。不如本王为美人找几件大周的衣物过来,美人穿上,让本王看看,这大周的美人是何等勾魂蚀骨的……”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简直好极了,话到最后,仆固言语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兴奋,他急促的呼吸也粗重了起来,捏着下颚的手更是收紧,舞娘再次感觉到下颚传来的剧痛,却是只能将呼痛死死咽下,一声也不敢吭。
舞娘眸光还停留在画卷上的妇人上,闻言看向说话的异族人,在发觉对方面上的狠辣淫邪后,心底一颤,却还是勉强娇笑着应下。
仆固开怀朗声大笑,只将舞娘手里的画卷收起,吩咐帐中的奴仆去将已经准备好的中原衣物取来。
奴仆很快就将衣物取来。
单薄艳丽的夏衣襦裙,淡色的素雅披帛……这一整套的大周衣裙,几乎和画上妇人穿的衣裙,是一模一样的。
伺候了铁勒首领近两月,也知道对方喜看女人脱衣,舞娘面色不变,即便额角沁出了冷汗,也依旧带着风情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尽,然后一件件地换上了大周的衣裙。
大周的服饰不比异族清凉,久违的熟悉衣物让舞娘有些恍然,可刹那间,恍然消散,近在咫尺的是目光露骨的男人。
酒意上头,目光迷离。
穿了相同衣物的女人很快就成了画上的女人,仆固起身来到女人身前,正欲撕碎熟悉的衣衫,却听见自己的帐外传来一阵阵的嘈杂。
第89章
正守在王帐外的护卫顾不上其他, 只匆忙入内,“大王,有敌袭!”
“又是那个猪狗敢来送死!”
西北游牧生性好武, 即便是北戎十部之间,也常有纷争发生,仆固并未收到戍守在溯水的士兵传来的消息,因此也只以为又是其余七族中那一族之人前来冒犯。
他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也顾不得怀里还抱着的美人, 只一把将身前的美人推开,然后大步朝着帐外走去。
舞娘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骇了一跳,只被推地跌落在地上, 久久不曾回神。
营帐外的嘈杂声逐渐变大,依稀还能听见异族之人高昂尖锐的喊杀声, 还有各种密集的马踏声,即便隔着厚厚的营帐, 也依稀可以看到营帐外火光冲天的景象。
也不知道是谁打进来了。
回过神后,舞娘不敢再想,也不敢往营帐外跑,只满脸惶然地起身, 慌不择路地跌跌撞撞地跑上帐内上首的座椅后,狼狈地蜷缩起了身子……
黑夜沉沉, 偌大的草原寒风呼啸而过,北勒营地外围上千日夜巡守着的士卒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沉闷的马蹄声从远处草原逐渐逼近, 还在睡梦中的北勒士卒也被突如其来的敌袭给彻底惊醒了,也纷纷穿上甲胄从营帐出来。
成千上万骑着高头大马的轻骑不断地从草原四面八方而出,形如鬼魅一般地穿梭在北勒族人偌大的营地间, 不断挥舞着刀剑,收割着奔出营帐的北勒成年男性的头颅和性命,可骑马奔走的方向,更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北勒王帐逐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