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让旁人这般亲近地触碰夫人,夫人,不如就让褚某亲自为夫人裁量吧……”
裁量尺寸…
如何裁量?
怎么裁量?
阮求韵有些迷茫,可更多的却是不安,泛着泪意的眼眸眨了眨,细白的手指蜷着,唇瓣轻颤着想要问清楚一些,却很快就被男人从衣袍袖口出拿出了一样物什所吸引。
长长地被圈成一团,上头还打着结,被拿出来后就散开了,甚至还弯弯曲曲地落在了自己的衣群上,这是……绳尺?
当初家里制衣时,苏姨曾经也用过这个给自己度量尺寸,所以,所以这是……妇人心有些慌,可脱口而出的拒绝却是被堵住了。
明明方才还是礼貌的轻询,此刻却又强势地容不得拒绝。
昏暗的房间里,一方狭小的软榻上,粗手粗脚的郎君化身尽职尽责的“绣娘”,量好一个报一个,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量地不准确,还要重新多量几次。
可又实在生疏,量地准确的竟比不准确地还要多,一个个尺寸被报了出来,落在了妇人的耳朵里……
……
无论那个朝代,百姓们对于身披戎甲的士兵,似乎都是会心存畏惧的……阮秋韵立于窗牗旁,看着底下因畏惧部曲私兵而宁愿绕道的百姓,抿了抿唇。
“春彩,你可知晓,如果我要租赁下一个宅子,该怎么做才好。”犹豫了许久,阮秋韵还是轻询道。
春彩正在用着烧开的水泡着热茶,闻言抬眸有些讶异,“夫人是想着,到客栈外头去住吗?”
妇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手腕上带着些许绯色,有些失神喃道,“如今这般,住在客栈里,总归不好。”
而且如果离开了客栈,住进了自己租赁下的宅子,也许不会这般放肆擅闯民宅吧……这般念头才出现,妇人就想起昨夜堂而皇之地待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心里满是不确定。
可不管怎么样,起码还能不打扰到旁人。
春彩想了想,道,“若是需要租赁宅子,得寻牙人才是。牙人都在牙行里,云镇便有,想来这盛京中亦是有的。”
她这般说着,就将茶壶放下,俏生生地站了起来,“夫人您等等,这掌柜肯定知晓,我下去问一问掌柜。”
长的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跑,转眼就奔出了房门。
阮秋韵怔住,回过神后无奈笑了笑,也下了楼。
年纪不大的小二在柜台旁探头探脑,机灵可爱,阮秋韵眸带笑意,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了几颗枣子,递了过去。
小二接过,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又小跳着来到妇人身侧说着一些话,掌柜看得心惊,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的,生怕这个缺心眼大侄子扰了贵人,忙把人打发走。
掌柜躬身垂着头看地,不敢抬眼,听着贵人的娓娓道来后,马上道,“西坊那边便有个牙行,里头庄宅牙人不少,贵人若是想要凭宅,只管去西坊即可……”
西坊。
妇人若有所思,对着掌柜道谢,在用完朝食后,便带着小婢朝着掌柜所说的西坊走去。
第28章
西坊是相对于盛京其他市坊而言, 更加远离盛京皇城的一个坊市,地处偏僻,来往多为百姓白身, 甚少官宦人家往这边过来,所以衣坊金银坊这些铺子也要比旁的坊市要少上许多。
百姓们看着身后跟着几个披甲部曲的妇人走过,也忙朝着两侧避让。
妇人带着幕篱,身上还披着看着就十分金贵的斗篷,身侧跟着一个年幼的侍女, 看着就像话本里说得贵人一般。
只见对方在牙行门前立了片刻,很快那位贵人就进了牙行,而几个浑身散发着胆寒气息的部曲, 则在门外两侧守着。
见贵人进来了,牙行的负责人很快就迎了上前, 那是位有些年纪的妇人,身着灰褐袄子下裙, 发上裹着棕色巾子,笑容可掬,看起来十足的干练利落。
做牙人这等行当的,高门大户三教九流都是接触过的, 早已炼就了金睛火眼,妇人笑着道,
“夫人安好,小妇人是此处的掌柜, 我们这里是大多是正经的官牙, 无论是宅院奴仆还牲畜布匹……我们都能给夫人寻摸着,不知夫人过来呢,是想要寻那种牙人?”
阮秋韵还是第一次见女掌柜, 她心里有些稀奇,见掌柜这般问自己,也忙温声道,“我想租一间宅院。”
有生意上门,还是看着就矜贵的贵人,掌柜喜笑颜开,特意唤了位平日牙行里门路最多庄宅牙人过来,被唤的牙人很快便过来了,细细地询着贵人对宅院的要求。
“我想租一间一进大的宅子,宅子的地段,我希望能够距离城南的大同巷近一些,最好便是走路便能去到大同巷……”
大同巷便是赵府所在街巷,既然要租宅子住下,自然要租间距离外甥女近些的宅子,也方便她以后去看外甥女。
贵人带着白色的幕篱,面容隐于隐隐绰绰的白纱里,让人看不清,可说话却是轻声细语,莺声燕语,甚是温和。
过来的牙人只觉有些受宠若惊,也忙着给贵人介绍,他门道的确多,很快就从一众宅院里寻出了几处符合贵人要求的宅子。
图纸是黄色的粗纸,捻在手里还能感受到颗粒起伏感,阮秋韵细细看着图纸上宅子的布局,越看越觉得有些满意,侧了侧眸子缓声道,“那这几间宅子,能方便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这个要求实在正常,自是无不可的,牙人很快便应下。
出了牙行后,几个高大的部曲也迅速默默地跟在身后,牙行走在最前头引着路,回头看了几眼,看着贵人的神色更加恭敬了。
拥有部曲扈从的贵人,大多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人家,他们这些牙人可吃罪不起。注意到牙人更加拘束的神色,阮秋韵也偏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部曲,幕篱里的纤细眼睫垂下。
图纸的几处宅院大多都在大同巷附近,所以走得也不算太累,几间宅子面积看起来相差无几,只是在布局和布置上略有不同,价格也都是大差不差。
盛京是政治中心,普通宅院的租价比别的地方要贵上很多,每月约莫是十数贯的价格,牙人的牙钱是租金的一成,也就是一贯左右。
阮秋韵认真地看着,细细地听着牙人介绍着宅院附近的情况,又一一循着牙人说的路走了一趟赵府,思考了许久,还是很快就决定赁下其中一间。
这单若是成了,这牙钱至少便有一贯,牙人喜笑颜开,忙又带着贵人回到牙行,签下契约,交换契本。
牙行掌柜也在,见契本上写着的一进宅院,心里虽疑惑贵人为何要租下这般小的宅院,却还是热情地推荐道,
“夫人可还需要些守门做工的奴仆,我们牙行也有人牙子,寻常的小厮丫鬟婆子都能寻摸,亦可为夫人寻上一些……”
奴仆?
阮秋韵侧眸看了眼守在自己身侧的春彩,想了想,又轻声询道,“奴仆就不用了,想问一下掌柜,这里可有雇长工短工的?”
“有有有,也自是有的,只是不知夫人是要那样的,是婆子还是丫头?”
阮秋韵想了想,“那麻烦给我寻一位婆子吧,平日里只负责洗衣做饭就好。”
掌柜连连应下,便说倒是便带入到府上。房子租好后,交付后的前五日是给出的用于搬家迁房等事宜的时间。
今日看宅院用了不少的时间,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了,一行人又回到了客栈,妇人头上还带着兜帽,站在房外,打开了房门往里看了两眼。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妇人心松了松,进去了,春彩也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也跟着夫人进去了。
房间昏暗,春彩几步上前点灯,然后上前伺候着将夫人的兜帽和斗篷褪下,她显然有些心事,一边褪着衣服,一边斯斯艾艾地看着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灯火摇曳,妇人的芙蓉玉面映着烛火,温柔醉人,她唇角扬笑,潋滟的明眸里笑意浅浅,“怎么了?”
春彩将夫人的斗篷兜帽抱在怀里,闻言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小声道,“夫人,是不是奴婢伺候地不够细致……”
阮秋韵微怔,却还是很快就明白春彩在担心什么了,她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做地很好。”
她柔声地解释,“只是以后我们就搬出去了,这做饭洗衣打扫的事也会变得多,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做,这也太累了。”
知道夫人不是嫌弃自己,春彩心里的忐忑消散,笑着甜甜地嗯了一声,又小声道了句谢谢夫人,就抱着怀里的兜帽,步履轻快地进了内室。
阮秋韵含笑地看着她。
其实一开始时她是没有雇人的打算的,毕竟身边已经有春彩了,虽然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的身体不算太好,但一些简单的事自己却还是能做的。
目前她们还住在客栈里,每日要食用的饭菜都是客栈送进房间的,不用做饭不用收拾,也还算轻松,可要搬到了客栈外面去住,洗衣做饭收拾房间……要注意的地方,也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