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韵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材看起来颇有力度的王婆子,也只迟疑地应下了……
等了两刻钟左右,王婆子很快就回来了,说已经将表姑娘安然送到了赵府,阮秋韵这才安心下来。
夜彻底暗了下来,外头的风也就更大了,呜呜呜地刮过,吹得窗户也有些作响,几颗光秃秃的梧桐树也飒飒作响。
风声树声彻底盖过了脚步声,早早就让小婢回去休息,自己正准备卸着钗环的妇人并未注意到身后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只将已经卸下的钗子放进妆奁里。
直到身后清晰地传来刻意家重的脚步声,这才让妇人执着银钗手顿住,阮秋韵细白的柔荑用力攥紧,不安的感觉滋生。
“夫人安好。”
还是熟悉有礼的问候声。
青丝已经坠肩的妇人停顿了片刻,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涌现着果不其然的荒谬感,很快却又继续着手头上的动作,银钗很快没入妆奁,对于身后的问候声不投以半个眼神。
十分刻意的,冰冰冷冷的态度。
褚峻笑意不变,他环视了一周,看到一个高高的木架子,几步上前将手里的花瓶摆在了木架上。
这是屋子里极为显眼的位置,红梅白瓶本就显眼,这样放着,更是一眼就能够看见了。
男人满意了,来到了妇人身后。
对方的面容出现在铜镜里,眸光灼灼眉目带笑,阮秋韵眸色微动,不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反而是立即垂下了眸光。
妇人方才洗漱过,只着白色衣裙,鬓间的发饰已经全部取下,泼墨青丝直坠而下,秾丽的面容不带一丝笑意,没了以往的惶色,置于高悬的烛火下,如同一尊不沾脂粉的玉佛。
也像月亮。
他的夫人。
他爱慕的夫人。
褚峻笑意渐盛,倾耳俯身。
铜镜朦胧,倒映着人影。
屋里烧着炭,已经足够暖和了。肌肤相贴间更是带来暖烘烘的热意,只将人烤地面红耳赤,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中一般。
细弱是腰肢被紧紧地揽着,柳眉难受地颦起,似再也忍受不了一般,丰润孱弱的柔荑忍不住去追寻握住上那大掌,却还是无力地又被反手掌住,粉泽的指尖蜷起,娇娇怜怜……
妇人手无力的耷着,樱色的红唇微张着呼吸着,呼吸急促,身子娇颤着,眼尾一片绯红。
男人的呼吸重了许多,他垂首整理着夫人已经有些散乱的素色裙裾,偏过头低笑询道,“还有两个月就开春了,开春后天气晴朗,微风和畅,夫人可喜欢那个时候?”
思绪一片混乱的妇人似没有到褚峻的询问,鬓发贴面,眼眸闭着,面色潮红一片。
她没有听清楚。
褚峻又重复了一遍。
妇人这回听清楚了。
阮秋韵心颤了颤,勉强撑起身子望着正垂眸盯着自己的郎君,被泪水洇湿的眼睫轻眨着,柔软的嗓音带着哑意,不确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妇人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胸膛,五指压在玄色的衣物上,眼眸里带着微弱的希望,似乎在希望着男人话里的意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是,怎么会呢?
褚峻笑了笑,眸色暗沉,俊朗的面容带着匪气,亲昵地凑在夫人身侧,毫不犹豫地击溃夫人心中微弱的希望,“自是在挑选我同夫人成亲的好时候。”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
震地妇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阮秋韵怔怔地望着正含笑看着自己的男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唇瓣哆嗦,有些急地摇着头,“我没有答应过要同你成亲……”
“可是我揽过夫人的腰,亲吻过夫人的唇,还为夫人度量过——”
阮秋韵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
她脸颊爆红,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泼皮无赖的人,不断挣扎着要起身,还正细细数着自己做了多少孟浪无耻举动的郎君却还是紧紧地揽着人,很快便低笑着做出最后的陈词。
明明是他厚颜无耻,话里还带着委屈。
“……所以我已经同夫人已有过肌肤之亲,既有过了肌肤之亲,夫人又如何能对这样我始乱终弃。”
阮秋韵双颊绯红,耳根子也热地厉害,她不再执着从男人身上起来,只勉强维持住岌岌可危的理智,连声道,“褚先生同我之事,其中的来龙去脉,褚先生想必自己心里清楚。”
明明拒绝也拒绝过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冷暴力也冷暴力过了……还有对方嘴里所谓的肌肤之亲,也不是她主动去贴的去亲的……
怎么可以这般不讲道理?
明明是那本书里写着的狠厉冷然的平北王,如今却好似个完全不要了脸面的市井无赖色中饿鬼一样,每次见着自己恨不得便直接往就自己身上扑,看着便如同想将整个将自己拆吃入腹。
妇人心乱如麻。
一时想着正日渐活泼的外甥女,一时又想着书里那个杀人如麻平北王的性子,一时又想着方才平北王说的话……
那些这几日刻意压下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惊惧,怒意,担忧,茫然……各种复杂的情绪错综交杂,逐渐杂糅了一团的乱麻,只把她冲的头昏脑胀,神思不属。
褚峻垂眸细细地看着夫人的神色,对于夫人的拒绝并无任何异色,只紧紧地揽着妇人柔软的腰肢,平静道,
“夫人,赵女郎如今也不过及笄之年了……”
怀里妇人幽香柔软的身子一瞬间紧绷。
褚峻唇角轻扬,继续娓娓道,“……这么多年在赵府多受冷落。这未来的相看还有婚嫁之事,身侧若无亲近之人守着,想来亦是无人会为赵女郎过多绸缪的。”
“会关怀赵女郎的,如今也唯有夫人一人了。”
郎君伸手捋了捋贴在夫人脸颊处的鬓发,又垂首怜惜地吻了吻,嗓音里带着笑,“夫人夫婿已逝,如今世上也唯有赵女郎这一个亲眷了,难道夫人真的舍得离开赵女郎,回到云镇卫家吗?”
她当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女,这是她如今唯一的执念,甚至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将外甥女带在身边生活……可是……可是她也可以独自一人留在盛京陪着外甥女,没必要非得同他成婚的……
阮秋韵满脑子混乱,只觉得自己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贪食的兔子,而不远处的道路上正有人拿着鱼竿,钓着一个香甜可口是胡萝卜,引诱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只待自己再多走几步,就会落入猎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怀里的妇人陷入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当中,褚峻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搂着绵软幽香的夫人又是温存了一番,才笑道,“今日夫人乔迁之喜,褚某应该给夫人送贺礼才是。只是这贺礼兴许迟了一些,褚某改日再给夫人送过来。”
阮秋韵并没有记住他的这话,翻涌的情绪再次因为男人徒然的举动而濒临溃散……
……
赵家是清贵之家,最是看重规矩,晨昏定省之事,次次不可少。
即便嫡母叔母这些时日对自己态度转变,可赵筠却也还是不敢在这些事上拿乔,她如同往日一般,早早便起了床,梳洗打扮来到了嫡母的正院。
来到正院时,五姑娘赵笙也早就已经来到了,见三姐姐赵筠缓缓走过来,她眸光在对方穿着的发饰上看了几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有些不乐意地移开了眸光。
跟在赵笙身后的依旧是之前那位老嬷嬷,权嬷嬷看了眼自家生闷气的五姑娘,又笑着对着赵筠福身请安。
“三姑娘安好。”
赵筠看了眼恭敬垂首的权嬷嬷,抿了抿唇,轻轻颔首,然后径直来到了赵笙跟前,
长幼有序,赵筠作为府上的三姑娘,按着家里的规矩向来是站在赵笙前面的。以前也是这般,只是赵笙瞄两眼赵筠身上的衣服,只觉得心里更气了。
她小声地嘀咕,哼唧唧,“我先来的,你怎么站我前面。”
赵筠无奈,侧着身子,偏过头睨了她一眼,“那你上前面来?”
赵笙像被踩着尾巴的狸奴一样,眼睛瞪大,“长幼有序,你站你的!”
她要是站前面,待会进了嫡母的院子,被嫡母看到了,肯定是会被训斥的。
这样别扭的姿态让赵筠忍不住笑了笑,赵笙显然也明白自己闹了笑话,耳根子绯红,见嫡母院子里头有下人出来了,忙道,“看什么看,你还不快些进去。”
赵筠憋着笑,眼眸里似淬着星子,闻言也不再看她,抬脚就朝着嫡母院子里走去。
夏氏正坐于堂上,见两人进来,目光也同样在赵筠身上的发饰上,眸光闪了闪,让两人坐下笑道,
“三丫头头上的发饰倒是不曾见过。”
赵筠正坐下,闻言怔了怔,抿唇笑道,“这是姨母送女儿的及笄礼。”
夏氏闻言,笑着颔首,“阮夫人挑地好,这梅花簪子,正正是适合三丫头这样才及笄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