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方珏含笑垂眸,“我都记得。”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啊?”
容向熙仰起眸,明亮的眼眸直视他,唇角笑意柔和。
方珏微征。
容向熙抿唇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逾矩。
她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她不该对他这样笑。
只有她的丈夫,才值得她这么对待。
她不该把商呈玉才能享受的待遇给予另一个男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清醒?
商呈玉出差了。
而且,先背叛的,明明是他,不是么?
方珏克制得攥紧拳,作为一个深深了解她的人,他当然知道容向熙这种袒露的隐含引诱的眼神代表什么。
他呼吸微乱,在昏沉的、空寂无人的室内,抬手轻抚她发顶。
“昭昭。”他沉声唤,这是他从前唤她的称呼。
容向熙扬起唇,刚要讲什么,铃声响起。
是陈澍。
容向熙挂断。
脑子却蓦然冷静下来。
她在做什么?她是想拉着方珏跟她一起身败名裂么?
方珏还在看着她,目光粘稠,如醇厚的酒。
她抬手,打开照明系统。
光亮刺目的灯光充斥周身,击散刚刚在暗室里滋生出的旖旎暧昧的氛围。
“昭昭?”方珏疑惑蹙眉。
明亮的灯光下,容向熙望他的眼,冷静如同换了一个人,说:“我们不该如此亲昵,除非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拒绝跟我出国的offer。”
方珏神色凛然,也完全冷静下来。
他缓缓意识到,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在他毁约让她独身一人留学之后,他们彼此之间便有了高如天堑的隔阂。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他沉吟,“我有我的原因。”
“可以告诉我吗?”
“不能。”
容向熙后退几步,从被他身影遮蔽的阴影中走出。
她抬起眼,凝望他。
她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
因为郁小瑛不满意他。
比起惹怒郁小瑛,他更愿意放弃她。
她知道那封被烧毁的情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自愿放弃爱她的权利。
“生日还过吗?”过了片刻,方珏轻轻问她。
容向熙勾了勾唇,“过,但要跟商呈玉为我准备的生日宴错开。”
她的回答如此轻描淡写,又满含恶意。
方珏忽然笑了,“昭昭,其实你并不在意原因,对么?”
容向熙说:“是,我并不在乎你因为什么放弃我,我只在乎你放弃我这个事实。”
方珏脸上笑意敛去,“我们之间,云泥之别。”
他似乎很想跟她讲一讲门第观念的话题。
容向熙不想听,一句话结束所有话题,“所以我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丈夫,而且——”她看着他眼睛,缓缓说:“我没有爱过你。”
.
陈澍电话过来是要檀园书房保险柜密码。
“BOSS让我从保险柜取一些东西寄送过去,柜子有密码,BOSS又在飞机上,我只好问您要了。”
容向熙说:“我没有开过柜子,不知道密码。”
“您随便猜一猜。”
容向熙不想随便猜,“你在檀园等着,我叫人过去开锁。”
容向熙回到檀园,陈澍已经走了。
他的胆子被吓破了,实在不敢跟老板夫人共处一室。
临走之前,发了信息,[太太,如果您打开了保险柜,请把保险柜第三层的工具盒寄送给我。]
容向熙带着开锁工人来到书房。
保险柜伫立在壁炉旁,她说:“直接开吧。”
工人有些犹豫,“您要不试一试密码开锁?这样的柜子,□□过一次,基本就废了。”
容向熙觉得也是,这也算夫妻共同财产,真的毁损了,她还不好像商呈玉交代呢。
“那好,我先试一试。”
人走了之后,容向熙走到保险柜前,按照自己设密码的习惯,输入商呈玉的身份证号后六位。
不对。
输入他生日。
不对。
……
捣鼓半小时,柜子还是没有打开。
容向熙微微一笑,不再管,打算明天就让开锁师傅把它拆了。
她心平气和去洗澡,心平气和躺在床上睡觉。
直到被闹钟吵醒。
才四点。
容向熙蹙眉关闹钟,界面弹出一条备注——飞机落地。
她揉了揉额心,侧身裹住被子,拨通电话。
她想,如果商呈玉不接的话,她就立刻闭上眼睡觉,决不打第二次。
“太太?”听筒里传来他清润的声音。
容向熙说:“一路平安。”
布达佩斯是上午,机场建在郊区。
开阔的草原上,天色苍茫,绿草轻拂。
商呈玉抬手制止要汇报的下属,“有事?”
没事。
但还是要找话聊。
隔着电话聊天沟通感情总比面对面容易。
“想问问你书房保险柜的密码。”她找了个理由。
“你的手机锁屏密码。”商呈玉说。
容向熙蓦然清醒了,“我有两个锁屏密码呢。”
总不能第二个也被他破译了吧。
商呈玉含笑,“第二个。”
容向熙:“……能不能尊重我的隐私?”
“不能。”他言简意赅。
容向熙沉默了,不再说话。
商呈玉说:“是你的密码设置得太简单。”
容向熙简直被气笑,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
“可以闭嘴吗?”
商呈玉勾了勾唇,“中午,你可不是这样讲,你很喜欢——”
他话没有说完,便被容向熙紧急打断,“我错了,不要说了!”
商呈玉轻笑,眼前已经浮现出她的表情。
因为愤怒,她的眼眸会更加明亮有生气,红唇会抿住,勉力克制着呼吸。
是跟平时的镇定自若,完全不同的模样。
商呈玉自然知道容向熙没有意向跟他叙情,在察觉到她勉强敷衍的话语后,他说:“好了,我有事要做,就到这里。”
他听到容向熙明显上扬的语调,“好啊,有空再联系。”
秦越站在旁边,注视着顶头上司的神情从温和到淡漠的转变。
见他清冷不近人情的目光看过来,秦越立刻汇报,“投资招待局的西雅尔多先生在犹太区为您准备招待宴会,您要过去吗?”
商呈玉说:“具体地址。”
秦越说了个布达佩斯有名的销金窟和风月场所的名称。
他解释,“不是正式宴会,以放松为主,也可以理解。”
商呈玉道:“既然不是正式宴会,便没有去的必要。”
“好的。”
抵达下榻酒店之后,秦越跟布达佩斯方面官员打电话,告诉他们商呈玉拒绝今晚到犹太区参加宴会。
布达佩斯官方语言是匈牙利语,秦越用娴熟的匈牙利语跟电话对面的人交流,“是的,地点不合适。”他说:“我们老板是传统的华国人,顾家又爱护妻子,他不喜欢您所选地方的氛围,更不想让在国内的太太伤心。”
官员说:“那我们换一个清净的地方。”
“好。”
挂断电话,秦越面无表情。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老板真的爱家庭护妻子,这不过是一个说辞。
所谓“old money”家族的人习惯为自身打造顾家人设,这不过是一种作秀的手段,提升股民和大众的好感度。
之所以拒绝这次的宴会,秦越猜想是利益原因。
布达佩斯方面给得诚意不够,大老板便懒得跟他们多加纠缠。
两个小时后,官员将新更换的宴会地址发过来。
地址在布达城堡区、马加什教堂附近,临近总统府。
这样的位置,先天性便与声色犬马四个字绝缘。
他到老板套房汇报这件事。
商呈玉在套房书房中接电话。
他精力强悍,从不需要在长途飞行后倒时差休息。
飞机落地之后,依然按正常的生活轨迹办公健身。
秦越猜到BOSS是在跟陈澍打电话。
出外差时,陈澍往往是固守家门的那一个,国内有风吹草动,他都马不停蹄汇报过来。
三分钟后,电话结束,秦越穿过屏风,告诉商呈玉改换地址的事,询问他是否过去。
“可以。”商呈玉白皙指节在桌面轻点,“你做好准备,一些事情今晚便可以谈。”
秦越脸上笑意微涩,“您着急回国?”
不然三天后的事情为什么提到今晚就要做。
他瞬间觉得压力山大。
三天的工作压缩到半天做完,命都得陪进去一半。
商呈玉没讲要回国的原因,慢条斯理说:“文件送到我这里来,我亲自审查,你负责查与会人员信息,我不希望今晚的接待会上,有什么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