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怎么精心安排,芙鸳都是个隐藏的祸患,桑青筠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但此时还不是和皇后翻脸的时候,否则以皇后的性子,再设局让纪嫔转过头来对付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还得忍一阵子再想法子除了她。
不过虽说眼下不得不低头,她却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让自己的筹码更重,更有能耐和皇后正面硬刚。
在后宫,一个女人若想站稳脚跟,除了皇帝的宠爱,最重要的便是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子嗣了。
就像聂贵嫔,哪怕陛下不愿意容她,可陛下顾念着大公主,还是留她风风光光的多活了一段。
那么桑青筠,是不是也得尽快怀上陛下的孩子?
眼下皇后已经不再信任,不管她怎么做都避免不了将来撕破脸,既然如此,这孩子反而得早些来了。
事已至此,她会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护好自己和孩子的周全。
桑青筠心念一转,把小福子叫进来耳语了一番,而后小福子很快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日渐西斜,很快到了晚膳时分。
霁月殿的膳食一向送得又快又好,偏殿内琳琅满目放了一桌子。
桑青筠正准备动身,外头便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她立刻起身去院内迎接,果真看到陛下款步而来。
谢言珩牵住她的手往殿内走,清冷的嗓音却不容置喙:“你身子骨弱,未好之前不许迎朕。”
她低眉清浅一笑:“是,嫔妾遵旨。”
说罢,他又偏头瞧了一眼:“朕给你的披风不是送过来了?怎么没穿上。”
“可是尚服局的人做的不好,你不喜欢?”
桑青筠敛眸轻声:“陛下亲手所猎,嫔妾岂会不喜欢?”
“只是这么好的东西嫔妾不敢独享,方才给皇后娘娘送去了。”
第81章
谢言珩眉眼微凛, 牵着她踏入室内,略略扫了一眼,声音很淡:“朕亲手猎的银狐, 你倒是大方,一件没给自己留。”
观察着陛下的脸色,桑青筠亲手端来茶水, 轻声细语道:“陛下的心意,嫔妾岂能不喜欢?实在是不巧。”
她坐到陛下对面去, 轻轻摸上他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娇嗔:“黎宝林的那件嫔妾是早就征求过您同意的,答应了人不好不做到。至于送给皇后娘娘那件……”
桑青筠长睫轻颤:“嫔妾刚回宫不不久,还没整顿完全就被皇后娘娘传召去了,想来是多日不见嫔妾心中想念。嫔妾身为妃妾, 有娘娘如此关怀,又怎好霸占着陛下的心意招摇过市, 几经不舍下, 还是将剩下的那件霁色披风送去了,娘娘果真很喜欢。”
“陛下,外头天冷, 您尝尝嫔妾泡茶的手艺有无下降?”
谢言珩面色稍霁,将杯盏端过来浅尝了口:“你的茶向来是宫中最好。”
桑青筠解释的详尽,他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从不会恃宠生娇,更一直十分敬重皇后, 皇后若今日就要见她, 她自然不能空着手,得拿些好东西去拜见。
银狐并非举世罕见,难得的是三年才有一次围猎。宫中自是不缺好东西, 但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所获赠予她的礼物,为难她恭敬谨慎,只能拿去做人情。
喝茶暖身后,桑青筠同陛下一道去用晚膳,双双落座后,在身边伺候布菜的却不是蔓姬,是芙鸳姑姑,蔓姬和闻蕤这两个贴身宫女就在一旁的不远处候着。
桑青筠刻意在第一句点明自己的意外,好让陛下听得出是这芙鸳自作主张过来的,微笑道:“芙鸳姑姑怎么在这儿呢?她们也太不懂事了,怎好让姑姑第一天来就做这些?实在是难为姑姑了。”
芙鸳立刻福身颔首:“伺候陛下和主子是奴婢的职责,奴婢理当尽心尽力。”
“话虽如此,可我这不过是个小小嫔位的活,姑姑是伺候皇后娘娘惯了的,一时间还得适应规制的不同,其实本该让蔓姬她们做。”
芙鸳低头不语,并不以为然:“奴婢多谢主子体谅,只是奴婢不敢懒怠,唯有尽心尽力才能回报主子如此关切。”
见状,谢言珩懒懒地靠在椅背的软垫上,薄白的眼皮子一耷,说了句:“皇后送你的?”
桑青筠轻轻点头:“娘娘说嫔妾的身子一直不好,除了天气寒冷以外,恐怕还有嫔妾宫中伺候的人太年轻,还不够稳妥的缘故,所以特意选了芙鸳姑姑来伺候嫔妾,希望嫔妾能早些养好身子伺候陛下。”
“这是娘娘疼惜嫔妾的一份心,嫔妾总是不舍得让姑姑做活,怕姑姑受累,娘娘的心意太珍贵。”
这一番话她说得言辞恳切,温柔无限,谢言珩瞧她一眼,淡淡道:“出去,让戴铮过来。”
桑青筠立刻找补道:“陛下不喜用生面孔,姑姑先下去歇息吧。”
芙鸳原本脚步牢牢扎根在陛下和明嫔跟前,打定了注意要监视明嫔,好看看陛下为何如此宠爱明嫔,也观察观察明嫔,看她有无异常。
谁知陛下在知道了是皇后将她送来以后仍这么不留颜面,芙鸳无可奈何,一时颜面挂不住,匆忙行礼后便退下了。
等芙鸳走后,蔓姬立刻跟着过去,免得她在院子里偷听,桑青筠这才说道:“是嫔妾考虑不周了,也是芙鸳姑姑勤勉,嫔妾本交代过让她歇息的。”
谢言珩不明就以的笑了声:“你对下人一向这么好?”
桑青筠唇角的笑容缓缓抿成直线,眼神也不再看着他,一点点挪到一侧去:“是嫔妾哪里做错了吗?”
“她毕竟是皇后娘娘赏的,嫔妾不敢不敬,也不能不敬。”
谢言珩淡淡问:“敬?”
“你是朕的明嫔,她是宫中的奴婢,若你需要敬着她,朕当初何必册你位分。”
“是妃是奴若没区别,宫中的尊卑岂非乱套了。”
一旁的戴铮沉默地布着菜不说话,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谢言珩慢条斯理地举起银箸夹了块鱼肉放在桑青筠碗里:“朕从今日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你不自在。”
银箸搁在玉托上,发出一声小小的脆响,谢言珩问:“你既不便开口,朕帮你料理如何?”
桑青筠立刻转过头来。
若是刚得知芙鸳被塞过来的时候,她肯定巴不得赶紧收拾了她,别留在自己宫里碍眼。可现在留着她还有用,陛下若这么快就处理了她倒可惜了。
她心念一动,柔声说:“皇后娘娘才把她送来,陛下一来就把她打发了,外头会如何议论您和皇后,又会如何议论嫔妾?”
“恐怕人人都要猜测帝后不合,更要说嫔妾是表面恭敬,实则妖媚。如此一来,于任何人都无益处。”
桑青筠夹起陛下放在碗里的鱼肉,小口咀嚼后咽下:“嫔妾不需要陛下为嫔妾担此口舌,也不愿皇后娘娘多心。”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嫔妾会自己驾驭下人的,将来不会让陛下不舒坦。”
她就是这样,总能周全所有人。
谢言珩不会勉强她,也不会做些自以为对她好的举动,只是应了她的话,语气很平淡:“你肯委屈求全,她倒未必承情。”
陛下如何评价皇后都不为过,但桑青筠的身份就不能议论了。所以她很聪明的没递腔,举起银筷用起饭来,说了这么会儿话,这一桌子珍馐都要凉了。
围场的风光虽好,可一饮一食桑青筠却实在不习惯,烤肉是香,吃多了却腻得慌,还是踏踏实实用些饭菜更合口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暗暗打好了主意,桑青筠这一顿晚膳用了实在不少,比平时都多吃了半碗饭。
谢言珩虽有些微愠,可看着她多吃饭还是难免欣慰,她之前用膳的状况实在不算太好。
“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就在煜儿后头,皇后操持煜儿的生辰,朕有意让内侍省也办一办你的。”
谢言珩对饮食上并不贪念,有个七八分饱便十分矜贵地搁筷,拿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嘴唇:“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朕拿来给你做寿礼。”
后宫嫔妃这么些个,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过生辰。唯有得宠或是有子嗣的嫔妃,才能向皇后或陛下申请在宫中办自己的生辰宴。
先帝在时,后宫嫔妃和皇嗣众多,甚至一些不得宠的皇子或公主都没有办生辰宴的资格。
所以生辰宴其实不光是过寿,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恩宠。
自从入宫做宫女后,桑青筠已经多年没有过过生辰了。从前在邰州时有父母双亲给她过,穿新衣,杀鸡鸭,逛街会,但入宫后,只有谭公公给她过。
两个鸡蛋,一碗带肉丝的长寿面,这在宫里就很难得了。
所以若不是这次从围场回宫,她又知道了二皇子即将过生辰,桑青筠根本没有惦记过自己的。
这并不是她忘记了自己何时过生辰,而是她的生辰在二皇子后面,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时间点。
二皇子毕竟是陛下的唯一的嫡子,中宫国母所出,他的生辰不光是一个孩童的生辰,更是事关朝堂,会有朝臣上表,万民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