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味道在狭小的庙宇中弥漫,易沧澜身上的不适才逐渐有了缓解。
供桌前的水果全部腐烂了,这座神像应该也被弃用了有段时间了。
村里供奉的送子娘娘很少会人被遗忘,只要有人想要传宗接代就不会任由送子娘娘在庙里接受腐烂的香火。
除非送子娘娘一直无法保佑求子的人如愿以偿,村民才会选择去供奉另一座神像。
但这里除了送子娘娘,祝淼还没看到过别的神像。
而且从村民的口中得出,树林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们不会将神像供奉在危险之处,所以在送子娘娘被弃用之前,这座树林里是安全的。
或者换句话说,是送子娘娘让这座树林陷入了危险。
可是……
祝淼看着那眉目和善的神像,他们进来了那么久也没见到送子娘娘有什么异样。
“还冷吗?”她问易沧澜。
易沧澜摇摇头,说:“好了。”
就连易沧澜也在神庙里得到了庇佑,祝淼不觉得送子娘娘会害来求子的人。
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敲动,能让和蔼的送子娘娘发怒只能从祂的香客身上找原因。
来这里求子的香客真的是想要孩子的女人吗?
祝淼毫不避讳地对上送子娘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漆掉了些露出了木材的本色,木材有些开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虫蛀掉,成为一具空壳。
她仰着头和送子娘娘垂下眼的眼眸对视,明明神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祝淼却总觉得送子娘娘的眼中多了一丝悲悯。
“照亮点。”祝淼说。
说完,那一半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送子娘娘便暴露在了光线之下。
光将送子娘娘的脸照亮,也将这座庙宇照亮。
祝淼看清了送子娘娘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但唯独安那一抹悲悯荡然无存。
“你来看看。”她又道。
易沧澜熄了光,烛火打在送子娘娘的脸上忽明忽暗。
祝淼再次和送子娘娘对视,隐藏在明暗交界处的悲悯再度流露。
“感觉很恨我。”易沧澜说。
祝淼看着烛光覆盖送子娘娘的双眼,那双眼中分明没有任何情绪。
“看来是不欢迎我。”易沧澜说。
“是有点,”祝淼坐回蒲团上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她望着门外黑漆漆的树林感慨了一句,“因果有报。”
树林在自然风的吹动下发出“莎莎”声,烛火无法照亮树林的深处,就连月色也难以透过高大茂密的树木描摹它们的形状。
这座山里的树太多了,夜晚根本没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为什么连带着早上也没人愿意进入这片林子呢?
祝淼很想出去看看,但送子娘娘将他们留在了这里,她只能靠在供桌前静静地等待天亮。
可这个夜还很漫长,她就这么坐着什么也干不了。
跟来的是叶寻燕也好,段书芸也好,祝淼都能和他们聊点什么,可偏偏跟来的是易沧澜,就连百层塔的经典破冰话术“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做什么的”都用不了。
祝淼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指,很难想象他们四天前还在接吻。
不过这都是祝淼觉得,易沧澜倒是心安理得地靠在她的身上,闭上眼说了一句:“晚安。”
“这你都能睡吗?”祝淼问。
倒也不是真好奇,她下午喝了点茶,现在还很难入睡。
“苗苗有什么话题想和我聊吗?”易沧澜动了动身子趴在祝淼肩上,双手一伸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身上的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他身上的味道,倒真的有一种凛冬已至的感觉。
“你怎么冷成这样?”祝淼皱了皱眉问道。
“不知道,”易沧澜摇摇头,“进了树林就开始冷了。”
祝淼回过头看向香炉上燃烧的香,香烧得很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燃到天明。
“点了以后感觉好了点,但是总感觉外面有什么东西。”易沧澜说。
祝淼看了看环抱在腰上的手再看向门外,忽然反手从香炉上拔下蜡烛举到了身前。
蜡油滴落在易沧澜苍白的手上,烫得他一个瑟缩,他收回手满眼震惊地看向祝淼。
“你不信我?”他问道。
祝淼看着被蜡油烫得通红的手背,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她把蜡烛放到了门口,重新坐回了供桌前。
第126章
“你故意的?”易沧澜才将手背上凝固的蜡油揭下来,就听到了祝淼的轻笑。
他转头看向祝淼,语气里充满了控诉:“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明明只需将烛火靠近就能将鬼怪照得无所遁形,但祝淼还是将蜡烛倾斜了过来,她看着易沧澜略带责怪的眼睛并没感到内疚。
她就是太好奇,好奇易沧澜真的怕痛吗。
“抱歉呢。”她毫无愧意地道歉。
“我不接受。”易沧澜嚷嚷。
“随便你接不接受。”祝淼说。
易沧澜还是易沧澜,他没被邪祟附身只是单纯受到了这里的怨念影响,要是天亮还找不到回去的路极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苗苗,”可是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他靠在祝淼的身上举起泛着红的手背向她展示,“你看啊。”
祝淼撇了一眼,问道:“很疼?”
“当然了!”易沧澜叫道,“苗苗根本不关心我。”
祝淼翻了翻眼皮有些不耐烦地把他的手从眼前拿开。
“你的能力都是摆设吗?”她问。
“苗苗。”易沧澜不情不愿地喊着她的小名。
祝淼不想回应他,靠在供桌上思考着天亮后的计划。
忽地,她的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转过头,被无视的易沧澜正咬着她的脖子泄愤。
“又发什么疯。”祝淼推开易沧澜埋在她颈间的脑袋,语气不善地问道。
“讨厌你。”易沧澜抵在她的手上,嗔怪了一句。
祝淼略带嫌弃地收回手,抓过易沧澜的衣服蹭去他在脖颈处留下的津液,又往边上挪了挪才说:
“能不能正常点?”
“我一直很正常。”
易沧澜和她像是磁铁的正负极一样,无论她去哪,易沧澜都能迅速地贴上来。
祝淼纵使有百般不满也不能在送子娘娘的眼下和他爆发冲突,她只能靠在供桌前,盯着门口摇曳的烛火。
身上的暖意被易沧澜逐渐汲取,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寒冷侵蚀自己的胳膊,她忽然有些理解树林里的怨气来源。
易沧澜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指责她的行为,祝淼干脆闭上眼把他的念叨当作白噪音强·迫自己赶紧睡下好应对明天的危机。
许是和易沧澜一起下本下多了,也许是她知道庙里不会有危险,在易沧澜的絮絮叨叨下,困意渐渐笼罩了祝淼的思绪。
“苗苗。”朦胧间她似乎听到了易沧澜在念她的名字。
“嗯?”她轻轻发出一个单音回应。
“你会离开我吗?”易沧澜问她。
祝淼困到已经无法理解易沧澜在问什么了,她靠在易沧澜的肩上,随意哼了声也算是应了。
易沧澜侧过头,那双毫无困意的眼眸注视着祝淼垂下的碎发,他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祝淼的睫毛,见她本能地眨眼,他像是呢喃又像是祈求地说:“你会走吗?”
祝淼没回应他,仅凭一盏烛火照明的庙中,她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树林里的清晨很潮湿,祝淼一睁眼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门口的蜡烛已经燃尽,香炉里也只剩下香灰。
祝淼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易沧澜,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活着,”易沧澜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却也不忘说,“苗苗很在乎我吗?”
见他还没死,祝淼也没表现得太高兴,她站起身朝送子娘娘拜了三拜,正要去开门便听易沧澜说:“苗苗想要孩子吗?”
推门的手一顿,祝淼表情有些难看地转身去看易沧澜。
易沧澜问得很诚恳,不像在说什么疯话。
祝淼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我说……”最后她只能说,“你拜她不会真的是在求子吧?”
“苗苗不喜欢孩子吗?”
“……那还不如去死。”
祝淼一把推开破旧的木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树林,别说来时的路,就连往前三米的距离都难以看清。
她细细地感受着身边水元素的流动,扶着墙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雾很浓,她分不清当时是从哪两棵树之间穿过来的,只能试探地往大致的方向走。
水元素可控的范围很广,但在留下标记这方面也有很大的缺陷。
无论是冰还是水,在时间和自然的推动下都难以保存。
她闭上眼尝试和和树林里的水元素建立联系,可异能还没蔓延到边缘,一阵敲锣打鼓声打断了她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