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祖的衣服不多,祝淼三两眼就能看完。
让她驻足的是衣柜里的抽屉,抽屉里一副金色的耳环缺了一小节安静地躺在一块棉布中。
耳环是被人刻意裁剪过的,看切口应该是一枚实心的耳环。
祝淼刚拿起那枚耳环,一股凉意就从脊背爬上了头顶。
她将耳环顺手藏进袖子里,关上柜门回头看了一眼耀祖。
耀祖睡得正香,祝淼刚走到耀祖的附近身上的视线就被分走了大半。
待到其余两人进房间时,目光早已没了踪影。
“有找到吗?”祝淼问。
“没。”方忍摇摇头,目光在屋子巡视了一圈。
“你呢?”他问。
“一对耳环,金的。”她手指抓紧袖口抬了抬手。
两人便也没过多询问耳环的事。
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祝淼将床底也检查了一边也没找到什么有关耀祖母亲的信息线索。
正当她要无功而返时,易沧澜从衣柜最顶上的盒子里找出了一本户口本。
户口本一共四页:村长、婆婆、水根、耀祖。
其中水根的那一栏婚姻状况中填着“未婚”。
“翻回去。”祝淼按下易沧澜翻页的手,又将水根的那页往下翻了翻。
“沈家女。”方忍念到上面的名字。
“桃花镇72号。”祝淼快速回忆村长家的门牌号,和户口本上的一样。
“迁出地、迁入原因、迁入日期、迁出日期……”祝淼一一比对过去,最后发现每一栏的空白处都没写任何文字,“无。”
帮着村民一起留下她们的婆婆也是被拐进山里的。
所以文化程度是文盲,姓名也是沈家女。
“物归原主……”方忍喃喃。
要归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祝淼将婆婆的信息记住后又翻到耀祖那一页上。
耀祖那页纸上面的信息很少,随便看一眼就能记住。
让祝淼更在意的是固定耀祖纸张的车缝线上还残留着一些碎纸。
像是被人从两页之间撕去的一样。
“没有结婚应该不能上户口吧?”方忍也发现了这一点,将页面翻回水根的那页,上面确实写着“未婚”。
“是他姐姐。”祝淼说。
虽然她是孤儿,但对于某些家庭的重男轻女还是有所耳闻的。
能让人撕去页面的除了憎恨也只剩下了另一种可能:死亡。
不用想都知道,耀祖的姐姐在出生时就已经奠定了死亡的结局。
养大一个女孩的成本远比买一个女人的成本高多了。
“哇哇哇哇!”
突如其来的哭声让祝淼条件反射地将户口本合上。
易沧澜接过她递过来的户口本,将它塞进了饼干盒并将它重新放回了衣柜顶端的最里处。
出门前祝淼回头看了眼衣柜,不用凳子根本看不到顶上的饼干盒。
“我们去看看,婆婆您先歇歇。”叶寻燕的声音从前房传来,紧接着两道匆匆的脚步声就在院子里响起。
“怎么了?”祝淼见两人跑进卧室,也跟了进去。
“水根回来了。”陆知节说。
他关上卧室的门,警惕地守在门口。
“哇哇哇哇哇!”耀祖越哭越撕心裂肺,哭到最后都涨红了脸。
祝淼还没听清陆知节的话,门就被外面的人一把推开了。
叶寻燕一边抱着耀祖哄着,一边抬头看向水根。
水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游弋了片刻,最终落在祝淼身上说道:“我朋友让你去他家吃饭。”
他像是下达了一份通知,还不等祝淼回应,就上手去拉她的手腕。
“啪!”一道脆响半空中响起,水根的手被打到了一边,连带着他半边身子都跟着倾斜。
“走开。”易沧澜冷冷说道。
祝淼见水根脸上的表情挂了下来,按住易沧澜的手问道:“我?”
水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驳了面子,顿时火冒三丈,连祝淼的问题都不回答了,当即上前想要抓住易沧澜的领子,却被易沧澜轻轻一晃躲开了。
“你好脏。”易沧澜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盖过了耀祖的哭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都有不同的效果。
方忍和陆知节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向了祝淼。
而祝淼还站在一边打量着脸色由红变黑又变红的水根。
顺带脑子里还把水根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婚姻状况:未婚;文化程度:小学。
“你他娘的再说一次!”他涨红了脸挥起拳头就往易沧澜的脸上砸。
但易沧澜确实四两拨千斤地撇开头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悠悠地重复:“你好脏。”
祝淼拦了一下他,但没用,因为水根已经被激起了脾气。
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怒意,抬脚踹、挥拳打,全被易沧澜躲过后他终是没忍住一脚踢在了耀祖的床上。
耀祖不知道是被段书芸操控的还是真的被吓到了,哭得更加大声了。
可水根本根听不进去周围人的劝告,任凭耀祖再怎么嚎哭他也无动于衷。
许是耀祖哭得实在响亮,屋子里的婆婆终是没忍住跑进了后院。
一进后院她便觉察了水根和易沧澜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上前拉住暴怒的水根询问道:“怎么了儿子?”
水根现在情绪上头,完全无法听自己的母亲在说什么,一把甩开了婆婆的手,指着易沧澜的鼻子说道:“你等着。”
随后愤愤地往前房走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叮铃咣啷的响声。
“没事吧?”叶寻燕放下耀祖上前扶起婆婆。
婆婆摔得不轻,却还是摇摇头挣扎着起来去看耀祖。
耀祖在婆婆来后消停了不少,现在正躺在床上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
婆婆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水根就带着一把菜刀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完全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的段书芸。
段书芸匆匆赶来,那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水根挥着刀朝易沧澜砍去。
“啊?”她的疑惑才刚说出口,那把几乎用了水根所有力量的刀就劈在了一块结实的冰面上。
水根和婆婆仿佛对突如其来的冰面视若无睹,一个怪叫着要再劈,一个慌乱地上前拦人。
“小心。”段书芸一把拉开了差点被水根劈到的婆婆,一边又问着几人怎么会是。
陆知节把她叫了过去交待了前因后果,段书芸佩服地看了一眼易沧澜,正想问问祝淼该怎么收场,就听到了婆婆大喊着水根的名字抱住了他的腰。
水根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婆婆的桎梏,怒不可遏下竟挥起了刀砍向了婆婆的手。
第131章
一条藤蔓和一道水流同时缠上了水根的手腕,刀锋距离婆婆手腕不及一厘米时,被狠狠地甩开。
婆婆惊魂未定地僵在远离,上了头的水根也瞠目结舌地看着被甩得远远的菜刀,心脏怦怦地喘着粗气。
“水根……”最后还是婆婆先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摸上水根的脸,语气里满是着急,“别怕,别怕。”
水根看着年迈的母亲终于将怒火压了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抓住婆婆的手,连连点头。
祝淼走到一边拾起那把菜刀,水根和婆婆连忙用警惕的眼神看向她。
但祝淼只是颠了颠重量问道:“谁叫我去吃饭?”
她说完,原本还在看她的水根转过头去撇了易沧澜一眼,见易沧澜没什么动静后才说:“村口的罗贵生。”
“行。”祝淼道。
“我也去。”易沧澜说。
“你不去,”祝淼拦下他,朝水根抬了抬下巴,“带路。”
水根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易沧澜,才转身往前房走。
“小心点。”叶寻燕跟她一起走到村长家门口,临别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放心。”祝淼说。
她跟在水根后面往村口走。
期间水根还问她道:“刚才那男的是你男人?”
“是不是很重要吗?”祝淼问。
水根一噎:“那肯定还是很重要的。”
祝淼听着他有些磕巴的回答,就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便也随口敷衍道:“算是吧。”
“怎么找个了那么娘的?”果然,她才刚说完,水根诋毁的话就接了上来。
“什么叫'娘'?”祝淼问。
“就是做事婆婆妈妈的,还事儿多,跟个女人一样。”水根回答,话中是呼之欲出的嫌弃。
“你妈不是女的吗?”祝淼语气淡淡的,一时让水根听不出她到底是在疑惑还是阴阳怪气。
他愣了愣,又说:“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像他这种娘炮就不是个男人。”
“你是?”
“……什么?”
“像你这样的,”祝淼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顿了顿问道,“才算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