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淼最后在一个山洞中被放了下来，空旷的洞中还回荡着村民的声音。
轿帘是被祭祀拉开的，他没发现祝淼还活着，摇动着铃铛退后引着祝淼走出了花轿。
村民们倒是捧场，她刚踏出花轿人群就又开始惊叹讨论了起来。
山洞里的空气不是很潮湿，应该是一个浅洞。
祝淼吸了吸鼻子，确定在一众草木间还有一股干草的味道。
她脚步缓慢地跟着祭祀来到了浅洞的最里处，她一靠近草木灰的味道就盖过了甘草味，透过盖头的缝隙她也能准确地看见地上灰扑扑的一片。
铃声到这就停了，她听见祭祀的脚步走过她的身侧朝人群中走去。
很快，一阵欢声笑语中村长被推出人群，当然，祝淼不知道那是村长更不会知道在吵吵嚷嚷的笑声中村长徒然变了脸色。
但她能听到，原本还笑着的人群忽然噤了声，然后被压低的议论声在她的背后响起。
最后还是段书芸假装很惊讶地问了一句：“婆婆呢？”
祝淼听到后不禁笑了笑。
趁着人群还在因为沈美香的消失而凌乱时，她悄悄用水流掀起了一点盖头，果然，在她的不远处有一大堆干草正被堆积在角落里。
而在那堆干草附近的灰烬中，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类似于碎骨的东西。
“还在举行仪式呢！”
段书芸忽然喊道，与此同时人群也短暂地惊讶了一下。
原本被祭祀请到前来的村长不顾众人的阻止，气势汹汹地往洞外挤去。
他一边走，一边愤怒地吼道：“我家婆娘跑了！”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刻朝两遍退去给他留出一条去追人的道。
甚至还有不少村民上来和他一起往森林里走。
“等等，”祭祀充满威严的话在村长的后方响起，“你家婆娘不来也没关系。”
祝淼闻言挑了挑眉，她还以为村长时怕沈美香跑了呢，原来他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儿子。
“林子这么大，她能跑去哪儿，等你儿子娶完媳妇我们再去找也不迟。”
祭祀说完，祝淼的身边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更沉更急。
紧接着一道摇铃声从她身前转移到脑后，她刚转过声，祭祀的破锣嗓子就喊：
“一拜天地。”
第139章
铃声从高到低，将她引得弯腰。
祝淼趁宽大的禾服遮住手掌，迅速握紧藏在衣服袖口中的火柴。
铃声响起再度引她转身。
“二拜高堂。”
弯腰的瞬间，“嚓”地一声火柴在禾服中点燃。
火苗咬上禾服，让祭祀的铃铛断了节奏。
祝淼猛地起身扯下禾服，将一直藏在怀中的供香用禾服上的火点燃，然后一把举在了祭祀的身前。
她在一片惊呼中扔去盖头，看着鬼面后的眼睛步步逼近。
村长怪叫着要来拦他，但很快就被一道水流拍在了墙上。
水流很听话，没有浇湿香烛。
“你没死。”祭祀的声音有些沉闷，说话时充满了压迫感。
祝淼一手举着供香，一手扯着头上的装饰扔掉。
她盯着祭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该结束了。”
祭祀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铃铛响了又响，他连忙用手压住铃铛却依旧无法阻止它发出声音。
祝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摇铃上，供香也跟着一起缓缓地移到手摇铃的旁边。
果然，那声音更加急促响亮。
祭祀带着手摇铃猛地退后，手伸进袖子拿出了一张符纸，重重一挥，直超纸人而去。
符纸贴在纸人的脑门上，他手一动却发现原本应该听从他的纸人在这一刻无动于衷。
祝淼勾了勾唇角，纸人身上立刻燃起了一道蓝色的火焰。
霎时四个纸人化为了灰烬。
“你是方家的人。”
叶寻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祝淼往边上走了一点给她让出位置。
祭祀的目光落在叶寻燕的脸上，他才刚看过来，藤条便猛地朝他的鬼面抽去。
他连连后退，却在被藤条抽到时撞在了墙上。
啪。
鬼面应声落地。
祝淼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他便立刻捂住了脸蹲下。
可才刚蹲下，祝淼手中的供香就燃去了一大截。
她转头看叶寻燕，叶寻燕面色冰冷地望向捂着脸发出嘶吼的祭祀。
“方家是有钱人家吧？”她在祭祀身边蹲下，毫不留情地掀开他的胳膊。
祝淼将手上的供香递给叶寻燕。
供香烧得很快，祝淼刚点上香，便听到叶寻燕说：
“靠贩卖人口发的家？”
祝淼点香的速度有些赶不上香燃尽的速度。
她只能将拿出来的蜡烛插在地上，在祭祀的身边点上两支。
蜡油很快就铺了一地。
祭祀没再说话，显然已经被无处不在的目光看得发怵了。
方忍和陆知节早在祭祀暴露身份那一刻得到了解脱。
现在无论人群如何躁动都越不过陆知节的雷网。
祝淼夺过祭祀手中的手摇铃，将它丢进了那一堆干草中。
同时又点燃一支蜡烛将，蜡烛丢进了干草中。
火焰触碰到干草立刻开始蔓延。
祝淼反手拦住想要扑进火中救铃铛的祭祀，在他的嚎叫声中静静地看着火焰吞噬铃铛。
铃铛在噼啪的火声中发出了类似啸叫的声音，易沧澜走到她的身边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树林中的恶意在铃铛被烧毁后彻底消失了。
拘魂铃。
祝淼听着铃铛在响过一阵后彻底失去了声音，想起了它在其他本中的称呼。
现在拘魂铃毁，魂归故里。
她虽然看不见灵魂，但她知道有无数道离家太远的灵魂正在往自己家赶去。
噼里啪啦的火声逐渐归于平静，祭祀失去了他的手摇铃，也彻底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祝淼看着被陆知节拦在雷网外的人，用水流将男女分开。
她来到洞前，高声道：“想回家的跟我走。”
说完她递给叶寻燕一个眼神，叶寻燕立刻带上方忍往外跑去。
祝淼站在洞口，被她分开的人群中立刻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尤其是那群男性村民，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但奈何有雷网阻挠，只得用各种污言秽语来辱骂她。
祝淼对这些声音置若耳闻，转头对还在犹豫的妇女说道：“走，还是留？”
段书芸见她们还在犹豫，当即喊道：“我走！”
人群统一转向段书芸，段书芸抱着耀祖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我也走！”
很快，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是一个三四十岁的阿姨，她重重地握了了把身边妇女的手，毅然决然地跟上了段书芸的脚步。
“我也走！”
“我也走！”
有了她们的带动，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纷纷做出了选择。
很快那个圈里只剩下了一些年迈的婆婆。
祝淼看向她们，她们却只是摇了摇头。
“妈！”
男性村民中有人忽然高呼了一声。
其中一位婆婆立刻转过头，拖着笨拙的身体朝他跑去。
“妈！”
又是一声，连带着祝淼身边的人都有些动摇。
祝淼察觉出了她们的纠结，语气谈不上劝告，却问道：
“他是你自愿生的吗？”
想走的人忽然一顿，眼神穿过电网和已经成为半大小伙的儿子对上。
儿子着急地喊着“妈”但她却转过头，躲在了祝淼的身后。
“还有要走的吗？”祝淼看着还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的婆婆们，“我们得去庙里了。”
忽地，一个本来打算留下来的婆婆走出了山洞。
她头发花白已经上了年纪，但她还是在身后丈夫和孩子的呼喊声中走向了祝淼。
“姑娘，辛苦你了。”她说。
“不辛苦的。”祝淼朝她笑笑，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剩下的几名婆婆都选择了留下来，她才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期间她屡次回头，但每一次回头她都能看到那些老人挥着手朝她们再见。
她们的笑容很真实，比当初她们进村子时的热情真实多了。
在即将拐过弯彻底离开她们的视线时，祝淼还是没忍住又一次转过头。
谁料那些别人说话都未必能听清的婆婆们忽然高喊道：“往前走！别回头！”
沈美香在祝淼上轿后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送子娘娘的庙里，一进庙她就朝送子娘娘背后躲去，期间她一直闭着眼，心中默默祈祷着祝淼可以平安无事。
这座庙很安静，只有淡淡的焚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不敢抬头看送子娘娘，她惧怕送子娘娘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