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有些陌生，不过似乎也没什么词比这个更准确了。
“生日快乐。”暖黄色的烛火让那张漂亮的面孔柔和了几分，他朝她笑着，没有恶意也没有算计，就只是笑着祝她生日快乐。
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她看着易沧澜，俯下身，什么愿望也没许轻轻地吹灭了那支蜡烛。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她只觉得唇上似乎一暖，原本负责开灯的花清漓便嚷嚷着她家停电了。
祝淼转过头，瞬息间易沧澜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
她瞥了眼还在试她家开关的花清漓，微微前倾和易沧澜交换了一个仓促的吻。
客厅里蓦地大亮，祝淼眯了眯眼，身旁的座位空了，易沧澜又回到了她的对面。
“许了什么愿？”花清漓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大大咧咧地往她身边一坐，朝她问道。
“没许愿，”祝淼说，“已经实现了。”
“回去和复活？”花清漓之前就想问了，“不是说过了百层只能许一个愿望吗？”
“另一个是我的生日愿望。”她说。
“哟，”花清漓调子变高，神色也有些暧昧了起来，“谁给你实现的呀？”
“你对面那个。”祝淼淡淡回道，站起身将切好的蛋糕分给了叶寻燕。
无需祝淼特意解释，每个人对易沧澜的身份都已经心知肚明。
“恭喜。”叶寻燕对她说道。
她笑了笑，点头应下。
“不知不觉已经22了，”叶寻燕看着她，不免感叹，“当时你才十八，我根本没想过你能过百层。”
“我也没想过我会过百层。”祝淼说。
如果不是俞新，她想她也会和大多数神域玩家一样在神域安度晚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好在结果没有出错。
“想过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吗？”叶寻燕问。
祝淼摊摊手：“还能怎么过？”
叶寻燕目光看似不经意一瞥，却刚好指向易沧澜的位置。
祝淼不动神色地看了眼他的位置，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叶寻燕见她不愿回答，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了声“生日快乐”便让她去给别人分蛋糕了。
“恭喜恭喜，没想到你真的过百层了。”希尔接过她的蛋糕言语中是真诚的恭贺。
西迪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还不忘讥他一句：“是不是后悔没开赌盘？”
“得了吧，”希尔回头瞪了她一眼，“当时你急得要死，我要是开个赌盘你不得把我杀了？”
“急什么？”祝淼问。
西迪目光一转躲开她的视线。
“她还以为是她上次在酒吧激了你一下你才进本的，当时就坐在这儿，自责得……”希尔话没说话，一块才吃了一口的蛋糕就呼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愣，就着模糊的视野反击了回去。
祝淼连连后退了几步生怕两人把奶油也糊到她的身上。
不过希尔的话让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西迪一直都是游戏人间的性格，没想到心思居然还有些细腻。
“以后真的是百层塔唯一一段神话了。”艾尼也离两人远远的，但仍不忘恭喜她。
祝淼看着两个要把她家拆了的人无奈一叹：“只是运气好罢了，百层塔里有我挂念的人。”
艾尼闻言调转目光，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期待的问题：“百层有什么？”
打架的两人立刻停下了动作，顶着张花脸在原位坐下，原本坐得比较分散的神域玩家也都聚了过来，就连易沧澜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祝淼把剩下的蛋糕分完后，才在中间坐下说：“有一切你想要的……”
这是祝淼出本后第一次回忆起副本里的点点滴滴，要说不怀念是假的。
本外的人只等了一天，而她是实实在在地过了十三年。
本里的家人朋友和她相处的时间甚至比本外的神域玩家还要久，他们就像真实存在的人一样闯进了她的生活，教会了她从未学会过的道理与爱。
每个人都在用行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也在用尽办法让她留下来。
在那里她是世界的中心，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如果她不选择离开，她也只会在那里平凡而又幸福地度过一生。
出本前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过往挑战百层的玩家都会选择留下，那里太美好太诱人，像是一个乌托邦承载着她所有幻想。
甚至她有那么一瞬间在思考，要是俞新没有进本，要是越圆没有去世，她是不是就会选择留下来了。
不过好在，答案就连在那个瞬间也是否定的。
因为除了俞新越圆，本外还有一个可以占到“最”字的人。
虽然“最”后有时会跟着一些贬义词。
“怎么在你的梦里我和希尔还总是一起出现？”西迪的脸已经擦干净了，但架不住奶油糊到了头发上，现在还在费力地擦着发梢的奶油。
“可能在我的印象里你俩一直都是一起出入的吧。”要不然为什么连后来才出现的花清漓还依旧和叶寻燕腻在一起呢。
“照这么说的话，你不应该还有个男朋友吗？”希尔问。
祝淼刻意隐去了本中关于易沧澜的部分，一来本中的易沧澜自始至终都是她用来实验副本的对象，二来她不觉得在她面前的易沧澜本人愿意听她的实验过程。
虽然终归不过是一堆数据一个梦，但梦中的人似乎也教会了她愧疚。
“可能本来就不需要吧。”但没教会她怎么委婉表达，刚说完她就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下降了几分。
西迪捅了下希尔的胳膊，希尔也识相地不再说话，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杨佳云问了句：“是不是以前死去的人都会活过来？”
“我想是的。”
“这样啊……”杨佳云问完后若有所思地答了句，接着靠会沙发上不再言语，也不再看她。
祝淼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劝什么，只接着说：“不过本外不知道的信息，本内也不会知道，比如你们的真名，本内依旧是代号。”
“咦？我没和你说过我的真名吗？”西迪抠掉头发上的奶油随口报了一个名字。
周围的玩家都没什么反应，显然这里除了她每个人都知道西迪的真名，就连杨佳云也知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西迪说。
她放下纸巾将在场的每一个玩家都一一介绍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祝淼仿佛又回到了本里，那时也是西迪把几人的代号介绍给她并对她说：“知道名字就算朋友了。”
而现在依旧是西迪在介绍，介绍完后，她依旧说道：“知道名字就算朋友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熟悉的语调，她仿佛一直没有出副本，又仿佛一直没有进副本。
恍惚间她感到手心微凉，对面的易沧澜正歪着头看她。
水流在指尖过了一瞬便骤然消失，真实的触感正无时不刻地提提醒着她：这里是百层塔。
“喂喂，有在听我说话吗？”西迪不满地挥挥手试图吸引祝淼的注意力。
祝淼望向她，将她介绍的每一个人的姓名都报了一遍后，西迪才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痛吗？”叶寻燕轻声问她。
祝淼知道，她问的是在副本的最后她用自杀的方式通关副本。
和过往比起来，这一刀并不特殊，但这一刀似乎刺到了她的心上，直至现在她还能回忆起父母的表情，还能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阵痛。
“痛。”怎么会不痛呢，这和亲自结束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区别。
叶寻燕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她的动作很慢很柔和，像是她的母亲又像是她的姐姐，可祝淼清楚地知道，她只是叶寻燕。
可叶寻燕就够了。
“好困。”祝淼靠在叶寻燕的肩上，半耷着眼皮看向那群已经自顾自玩起来的神域玩家。
她只要站起来就能融入那群伙伴，他们会叫她“通天代”会叫她“祝淼”，也会叫她二十二年来一直没变的小名。
“睡吧苗苗，明天就二十二岁零一天了。”
二十二岁零一天，祝淼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将叶寻燕的话补上了几个字——二十二岁零一天又十三年。
那是她的副本经历，也是她的人生。
第168章
祝淼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再次睁开眼时客厅里只剩下易沧澜在收拾卫生。
她醒来的动静不大，但很快一杯水就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弯下腰就这易沧澜了手抿了口，温的，甜的，加了蜂蜜——虽然不知道她家哪来的蜂蜜。
“醒了？”易沧澜的声音压得比往常低了些，好像有些担心会把她惊醒一般。
“嗯，几点了。”
“十一点多。”
“你怎么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