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畸形秀”三个字还是让他们难以启齿。
可回想起愈来愈少的观众,他们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良久,才有人问道:“要表演什么呢?”
瓶女、人彘还是……
“猴子,”团长顿了顿又说,“这是存活率最高的。”
祝淼抬眸看了他一眼,还算他有点良心。
但良心不多,她和易沧澜极有可能是马戏团收养的孩子,拿他们的命来赌马戏团的未来,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但让祝淼奇怪的是,他隐于袍子下的手指似乎有些充血。
不过也没时间给祝淼去思考了,她刚站起身就又被团长拎了起来,热水壶啸叫,团员聚拢,跟在团长身后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捧着一碗黑色药膏跑了过来。
“先从……”团长的目光在手中两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将易沧澜往边上一丢,对着祝淼说,“你先开始吧。”
祝淼目前的身体只有三岁不到,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挣开团长的手掌了,三两下就被团长捆了个结实,热水兜头泼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启动异能,在滚烫的开水即将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全部被冻成了冰块。
祝淼扯开冰封的绳索,灵活地从团员腿边穿过跑到台上。
“是苗苗。”
台下,有孩子认出了她。
祝淼转头却意外发现那几个嬉笑的孩子不知何时换了副模样。
还都是熟悉的面孔——祝蕊、祝梦、祝景、还有很多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的脸。
而且他们都是三四岁孩童的面孔。
几乎是怔住的同一时刻,祝淼想起了魇鬼。
内心深处所惧怕的东西便是噩梦。
这,也是她的梦。
“来呀苗苗,一起来看马戏。”
祝蕊朝她招招手,这是祝淼从未见过的蕊蕊姐姐小时候的样子。
和长大后很像,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后台传来了一阵骚乱,紧接着祝淼就听到有人在说:
“团长,外面也有小孩。”
本想逃下台的祝淼忽地一怔,嘴巴比脑子先一步地朝台下喊道:“跑!”
可惜,即便是在自己的梦中也不能完全操控里面的每一个人。
祝淼的异能突然失效,她几乎是被钉在台上看完了一场酷刑——她的家人被团长抓住,在一声声哭喊中断送性命,对着祝梦绝望的眼神,“我来替她”的心念到达了最高峰。
无形的桎梏骤然消失,她迈开的步子一顿,闭眼听着祝梦的声音渐弱。
“还有最后一个。”团长的脚步从她身旁经过。
祝淼无需转身也能从那一道惊恐的“苗苗姐姐救我”中听出那是祝景。
“你要帮他吗?”
团长的声音低沉,嗓音中充满了蛊惑。
刚用“这是副本”压下冲动的祝淼再一次被迫动摇。
哭声、蛊惑声、反抗声,在异能回来时瞬间炸成了一团烟花刺激得她脑袋生疼。
祝淼将手搭在祝景的头上,在团长声声“替他”“替他”中催动了异能。
咔嚓——
冰雕破碎,她的弟弟碎了满台。
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祝淼来到了一处熟悉的暗室之中。
“团长!”
“团长!”
惊讶、慌乱、不可置信的声音此起彼伏。
祝淼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挤进人群。
床上团长明显消瘦了很多,宽大的黑袍像是架在了晾衣竿上一样空荡。
祝淼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他就是那个吹响骨笛的骷髅。
传闻只要将细绳绑在指骨便能使其骨肉分离,再依次往上捆绑,便能将全身的皮肉脱离。
这也是口口相传的另类畸形秀——枯骨精。
它和会唱歌的猴子不同,枯骨精可以由成人来扮演。
团长在失去众多孩童后选择牺牲自己。
现在正是至关重要的蜕皮时刻。
所有人都守在团长的床前害怕他因此历史。
祝淼悄然退出人群,在角落里发现了和团长小孩玩闹的易沧澜。
“哥哥,给。”
小孩举着用来变魔术的玫瑰奶声奶气地对易沧澜说话。
易沧澜接过花佯装震惊地问:“这是你变出来的吗?”
“是的!”小孩叉着腰昂首挺胸,等待易沧澜夸他。
易沧澜也如他所愿地赞扬了几句,看见身前落下黑影,头也不回地说:“来了?”
祝淼垂眸看了眼那个得意的小孩,随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
“是不喜欢呀,”易沧澜笑眯眯地起身,转头对她说,“可讨厌了。”
“是吗,”祝淼接过他递来的玫瑰随意仍在桌上,“装得倒是挺像。”
“不装得像一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说。
“他叫什么?”
“落落。”
“哦?”祝淼看向小孩的背影,他还没人的腿高,艰难地挤过一群大人去到了团长的床前。
那只只剩白骨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他的头,明明已经没有声带了,但属于团长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落落,你要好好学唱歌。”
落落牵着团长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那一曲熟悉的童谣在卧室内回响。
这一次,祝淼听懂了他们的语言。
“快来,快来,马戏表演要开场。”
“你坐这,我坐这,一起来听人化羊。”
“猫儿衔来财,团长帮大忙。”
“落落在此处,人儿在何方。”
简简单单的四句话让祝淼忍不住开始跟唱。
她越唱越觉得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欲-望,似乎只要一直跟着唱下去她就能得到满足。
可这些欲-望并没有因为歌唱的次数而衰减,反而愈发强烈,到第三遍时她已经忍不住想要和那群聚在洛洛身前的团员一起放声高歌了。
祝淼抓起被她扔在桌子上的玫瑰,梗上的花刺刺破了手掌,她才勉强止住嘴里呼之欲出的歌词。
心脏剧烈跳动,脑海里却依旧忍不住跟着一起念到:“落落在此处,人儿在何方。”
第64章
人儿在何方,人儿就在此处。
在这个梦里,只有她和易沧澜才算得上是人,
团长、团员包括落落在内,都是制造的幻镜。
看着团员们向她聚来,祝淼的表情不禁严肃了起来。
可耳边的歌声与混沌的大脑让她产生了一种想当落落狂热粉丝的想法。
她甩了甩脑袋,却无法甩开这离奇的思想,反而在下一遍曲子的开头,她又跟着唱了起来。
怪不得所有观众都在期待落落登场,有这么一首曲子在,马戏团才得以延续。
祝淼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出声,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在童谣声中唱响了那曲充满了宗教韵味的曲子。
顿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祝淼的脑袋也终于清醒了起来。
她将这曲唱罢,也读懂了曲中的意思:
这是一首可以操控动物的曲子,无论生死,听者都得臣服于歌唱者。
而歌者必须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祝淼默了默,没再唱第二遍。
“还好听懂了,不然苗苗就要死了。”一旁的易沧澜还不忘落井下石道。
“下一次你唱。”祝淼没在和他商量.
“好的。”易沧澜也欣然应下。
人群在他们短暂的对话中又骚动了起来。
祝淼看了一眼易沧澜,易沧澜也如约将他们困在原地。
关于这个梦祝淼大概有了头绪,这不单单是落落本人的梦,还是无数个落落的梦,甚至这还是团长的梦。
每个人的诉求不同,完成谁的夙愿将会是玩家对生与死的抉择。
落落的愿望是找到名字,团长的愿望是发扬马戏因,而“落落”们的愿望.....
祝出看向床上只剩白骨的团长,大概是摧毁马戏团吧。
三选一,该如何选择。
她看向易沧澜,并不打算与他商量,只命令道:“把他们都杀了。”
而易沧澜也十分听话地释放了异能,霎时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具冰雕,如果他现在调动异能使其炸裂,将会是一场十分血腥的视觉冲击。
好在,他没那么恶趣味。
祝淼绕过那几具冰雕来到团长的床前,那具白骨没受到冰封的影响,依旧虚弱地靠在床头。
见祝淼靠近,它的下颚还咔吧咔吧地动了两下,紧接着祝淼便见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拜断了自己的小拇指。
熟悉的乐声响起,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猴子从他的床榻后跳了出来。
祝淼闪身躲过,却见绒毛后面的那场张脸意外熟悉——那是她的弟弟。
顿时,她浑身的鲜血涌上了大脑,身后的冰雕依次炸裂,愤怒几乎让她失去理智,她第一次感受到破坏欲带来的兴奋。